李破浪只在初见南思安时他如此狼狈的模样,竟连灵力护体都忘了用。
“师姐……”南思安失魂落魄,摊开左手,手心被划出几道血痕,中间是一块碎掉的玉佩,“她死了。”
贺锦君被掳走时,想到无须死在南思安眼前,让他直面恋人死亡的痛苦,她还有些庆幸。
她假装晕厥,在又冷又硬的地面上躺了一会,直到感觉到了应该醒过来的时间,便睁开眼,坐起来。
双目张开的瞬间,耳畔忽的有风吹过,她看到飘忽的云在比自己更矮的地方游过。原来她们身处一个断崖之上。第二眼,才看到站在崖边的人,那个掳走她的人。
她容貌年轻秀美,只是双眼乌青,面颊凹陷,隐隐有疯狂之色,修为已达金丹期,然而周身气息混乱,似乎是用了强行提升修为的迷药所致。这是一个魔修。
“阁下为何将我强行带走?”贺锦君问。
“为了杀你。”魔修说。
“既然要杀我,为何不早早动手,反而要等我醒过来?我与你从未见过,你为何要杀我?”
“因为你的道侣,杀了我的道侣。”她冷冷道,“我杀不了他,只好退而求其次杀你。”
贺锦君道:“直到现在你仍不杀我,还等我清醒,是为了折磨我,让我死得更痛苦吧。”
“你说对了。”
魔修身形一动,瞬间出现在贺锦君面前,她愉悦地盯着她,灌输魔气在指尖,就想砍掉她的双腿。
“铛——”
只见魔修的手快要触碰到她时,贺锦君的腰间玉佩中,突然迸发出一道金色光芒,包裹住贺锦君全身。
金属碰撞声响起的剎那,魔修整个人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掀翻,像是她的手与极为坚硬的物体相撞,从手掌处传来的震动蔓延到全身,甚至让她往后倒了下去!
也几乎是同时,天边划过一道光。
魔修反应神速,向前一扑,左手抓住贺锦君的肩,右手抽出腰间的匕首横在她脖颈。
南思安手指攥成拳,道:“放开她。”
事发突然,情况急转直下速度之快,超过贺锦君的预料。魔修轻轻一动,贺锦君立刻感觉脖子处有细微的刺痛传来,像是有小虫在那里爬。她擡起眼,脑海中飞速运转,静静看着南思安。
贺锦君的镇定感染了南思安,他左手当于身后,手指微动,给李破浪发出讯息,上前一步,“你要做什麽?”
魔修下令,手上力气加重,血液蜿蜒而下,染红贺锦君的衣领,“把你握剑的那只胳膊卸掉。”
南思安没有犹豫,左手轻点右臂,明明没有动静,却似乎有骨头碎裂的声音传进贺锦君耳朵里。
贺锦君说:“别这样。”
魔修大笑两声,“你过来。”
南思安顺从地走上前,离贺锦君仅有一步之远。
魔修空出一只手,狠狠地抽了他几巴掌,咬牙切齿道:“我的道侣并未得罪过你,仅仅是穿过屏障,就被你杀死!我要杀了你!”
话音刚落,眼前一花,有什麽东西一闪而过,紧接着腹部巨痛。魔修低头一看,南思安以左手拿剑,剑身已洞穿她的身体。
“嗬……”
喉咙间涌上鲜血,腥甜的味道在嘴里弥漫开,魔修全身力气消失,都来不及用最后的力气给贺锦君脖子一刀,正要软软地倒下去时,手一下被谁紧紧抓住。她感受到源自这只手因硬茧带来的粗糙触感,一股强大的灵力如滔滔江水般猛然灌进身体。魔修对其毫无抵抗之地,只能任由这股静灵力迅速流过奇经八脉,四肢百骸,最后彙聚到金丹的位置。
金丹接受这股强横灵力,陡然扩大数倍,隐隐有自爆的趋势。
自爆!!
修士自爆可爆发出远超自身本来修为的力量!
剎那间,魔修头脑清明,连身体也有了力气。她不知道是谁在帮助她,但她知道她要抓住这个时机!她扔掉匕首,狂笑着紧紧抱住贺锦君,灌注全身修为于金丹。
南思安脸色骤变!
从南思安出手到魔修自爆,只用了几秒。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只听一声巨响,乱石飞溅,尘土飞扬,天边惊起一片扑腾乱飞的雀鸟。
灰尘几乎把整片天空遮蔽,过了半盏茶的时间才缓缓散去,露出被炸毁的断崖。
南思安飘在空中,左手还维持着举起要去触碰贺锦君的姿势。那一刻,他如同置身于墙壁上长满苔藓的黑暗房间中,阴冷潮湿像深秋迷雾一般笼罩全身,他眼睛注视贺锦君曾站过的位置,脸上是从未有过的茫然。
他呆了很久,才想起自己可以放出神识探查。可他一遍又一遍地扫过这附近,仔仔细细搜寻,甚至深入底下的湖水,也没发现半点贺锦君的蹤迹。
最后,南思安在一根断木边,看到了他出发去边境前送给贺锦君的玉佩。已经断裂成两截,还有一半不知所蹤。
他捡起来,握在掌心。
手里生出细密的疼痛,好像有荆棘在那里快速生长,直至刺穿他的心髒。
贺锦君离开他十多天之后,南思安才正式从当日的场景中脱离。那时他坐在贺锦君的房间里,心髒痛得无以複加,他抚上胸膛,底下的心还在有力地咚咚跳跃,竟没想过主人是否已经快要承受不住。
视线扫过整个房间,回忆涌上心头。他与贺锦君曾一同迈过门槛,走进屋内。贺锦君曾坐在窗边,手里拿着书,看他慢慢走进。
他不能再想下去了,他受不了了,他应该马上出去,不要再睹目思人。可是他站起来,走到门边,握住门把手,却又退了回去,转而在房内来回踱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