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冰灯外表温温柔柔,说话却刚劲有力,“贺道友,这事一时之间我也无法答複你,若真是要去,也要先安顿好门下弟子,做好万全之备。”
贺锦君不着急,扬眉笑道:“各位可多考虑考虑,明日日出之时我将在一楼大厅等待一柱香的时间。我先回房间,失陪了。”
刚一起身,南思安紧跟着也说失陪,追着贺锦君出了房门。
南思安问:“我能和你说说话吗?”
贺锦君脚步没停,顺着走廊走向自己的房间,接了他的话,“你要说什麽?”
“我……我想问……”他又忽然说不出来,到了嘴边本应脱口而出的字一下变得犹豫,挣扎着想出来,同时挣扎着想回去。最后南思安在贺锦君耐心消失前道:“我们能不能找个没人的地方说话?”
贺锦君的脚步停在房间门口,她拉开房门,问:“这算不算没人的地方?”
南思安跟着她走了进去。
毫无存在感的系统如临大敌。
房间空蕩蕩的,贺锦君带他去了里面配套的会客室,礼貌性地给他倒了杯白开水。
南思安十指交握,挺直腰板,在椅子上坐得端端正正,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心髒跳动得有多厉害,砰砰砰,像是要撞破身体,飞到与他一桌之隔的贺锦君那里。
“你如今过得好吗?”他问。
“挺好的。”
“我很想你。”
贺锦君嗯了一声,如上次,没做其他回应。
眼睛忽地酸涩,南思安眨了眨眼,消掉了那层突如其来的水雾。
你还活着,为什麽不来找我?不来见一见我?
你为什麽对我这麽冷淡?
“我很喜悦。”他的嘴里说着和表情截然相反的话,“你还活着,我真的真的很高兴。我一直在想你,想我们过去在一起的时候。我还去了我们初见的地方,但是过了很多年,那里已经大变样,找不到一点你生活过的痕迹——”
“你先停一停。”
他的话被贺锦君打断。
原本漫不经心的人略擡了擡眼,总算分给他一丝注意,他看到她的神情中带了些困惑,似乎是无法理解他话中的含义那般,但又很坦然地与他对视。不知怎的,南思安心下一沉。
贺锦君睁着眼睛说瞎话,语气不解:“我上次就很疑惑,你说你想我,我们认识吗?什麽在一起的时候?什麽初见的地方?”
恐慌逐渐漫延到南思安全身,他去拿桌上的水杯,里面的液体一瞬间凉透,冰得他指尖颤抖。那一剎那他想起尔涯对贺锦君说你是我的妻子,而贺锦君冷淡地说我不认识的画面,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如果尔涯没有胡说呢?如果她过去真是尔涯的妻子,只是因为某些不明的原因遗忘了那些过去,就如现在遗忘他一般?
她真的……真的忘记了他吗?
“我……”他嘴唇翕动,无力道:“我是你的道侣。你忘了吗?”
贺锦君说:“道侣?若两人结成道侣,会在天道的见证下结契。我身上没有结契的证明,你也没有。”
南思安脸色苍白:“因为在我们结契的那天,出了些意外,你被一个魔修掳走,魔修挟持着你,自爆。所以……”
“所以,我死了?”
南思安怔怔地凝视她,凝视那双曾无比靠近他的面孔和曾盛满柔情的眼睛,缓慢地点了点头。
“你也说了。那个人已经死了。过去的一切,就让它过去吧。”
“可是你还活着。”
“我活着,和你的道侣有什麽关系呢?”
他听到贺锦君没说出口的下一句话:和你又有什麽关系?
是啊。他怔怔地想,和我又有什麽关系?
你现在是大乘期,不是过去弱小的只能依附于我的凡人女子,强大,随心所欲,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
南思安回忆某日他独自故地重游。那时贺锦君已经“死亡”一个月,突如其来的沖动驱使他从剑峰飞到那个偏僻的小村庄。
二人初遇源于南思安受袭落到水里,一路顺流而下漂走,最后卡在石头缝上,被贺锦君看到。然而他此次循着记忆故地重游,却见那块大石头已消失,河也近乎干涸。
所以,他们的过往也如河水一般枯竭了吗?
南思安站起身,脚步迟滞走到门边,握住门把手,背对贺锦君,道:“锦君,不管怎麽样,你还活着,我就很高兴。我也希望你能高兴。”
他轻轻关上了门。
贺锦君站在原地,眼角眉梢似是在笑,还有些嘲弄在里头,然而仔细一瞧,漆黑的眼睛里隐约含了悲伤。
“锦君。”系统小心翼翼地问,“你还好吗?”
贺锦君像梦中被人叫醒,浑身一震,然后漫不经心道:“我挺好的。”过了好一会,她重新坐下,自言自语般说:“就是不知道明天他还来不来和我组队一起打机甲了。”
次日一早,贺锦君按照她昨夜所说的话,太阳升起的时候来到一楼大厅。角落里有几个人坐在一起说话,纵使位置偏僻,也极引人注目。来往的其他人都投向惊异的目光,好奇今天是什麽日子,怎麽一堆大能聚在了一起。
南思安首先察觉到贺锦君的气息,準确无误一眼瞧见她,道:“你来了。”
余下的水明香、水明行、归宁、空明大师,还有一个贺锦君没见过的男人纷纷跟着看过去。
“水道友也要去?”贺锦君走下楼梯,问道。
“她不去。”水明行是水明香唯一指定发言人,替她社交,替她回答问题,“她只是想来看一看哪些人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