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槐抱住他腰的手忽的一松,黑暗中,他努力辨认眼前的人,“你怎么进得来?”
只不过片刻他似乎有反应过来原因,不语。
兰槐刚才错愕的声音俨然证明了一件事,他刚才确实没认出来自己。随风心里莫名不爽,又明白当下的情况由不得他耍脾气。
他呼出口气,道:“你不是不爱管闲事吗,干嘛设这个结界,饕餮跑出去伤了人也不怪你,是那只小狐貍骗的你,要担责也是妖族担责,你把你自己一个人困在这里可担心死我们了,尤其是我,万一你有个什么意外我都不知道我能去哪儿。”
兰槐深深看了他一会儿,紫眸在黑暗里隐约闪着淡淡的微光,他往后靠了靠,随风这才想起来自己还跪坐在他腿上,撑着身子就要起来,兰槐一只手却掐紧了他的腰,声音发沉,“就这么坐,有人挨着,我就没那么怕。”
糟糕,大男主示弱了!
随风一咯噔,不敢多话,听话的把双手搭在他肩上,黑暗能让人恐惧,也能给人倾诉的勇气,大男主也不落俗套。
“我也不知到我为什么会这样,当时见封印破了我就觉得不能让它出去,仔细想来,我是个凡人,却只有这具身子像凡人,没有七情六欲,也不懂大爱无疆,冷血无情,你见过哪个凡人长生不老法力高强吗?”
随风点头,“确实没有,我刚见到你的时候还以为你是哪路神仙,结果是个能打的能飞的凡人,不过你都能打过神明,也很厉害了,听说外面那只可是万年大妖兽,你能让它安然躺在外面已经很不错了。”
兰槐道:”我是摸黑打的,没落到好,内外伤很多,现在不过是休战,等它休整好了还要继续。”
“摸黑?怎么会,不是说你们都会驱火照明吗?”
兰槐没回答。
随风以为他不想说,正想找个话题转移下,却听兰槐道:“我不会。”
这三个字,兰槐几乎是一顿一顿说出口的。
随风傻了,这种法术连小白和小狐貍那种道行的人都懂,兰槐这么厉害居然不会?!
“上次遇到酸与我进了幻境,你当时是不是想问我怕什么?”
兰槐问。
随风试探道:”嗯?”
“我怕黑,上次在幻境里受伤,就是因为幻境里很黑,我在黑暗里和西荒的异兽搏斗了很久,赤手空拳,使不上半点法术。”
随风指尖微蜷,怕黑吗?所以在这里遇到饕餮后恐惧占据上风,忘记了求助天道,于是想出了一个和饕餮同归于尽的办法。
随风声音发涩,“那你之后是怎么出来的?”
“绝境中求生而已,它困不住我,我怕,也无惧,否则今日早就命丧饕餮之口。”
因为怕黑,所以不会驱火照明,不是学不会,是不敢学,就像一个怕鬼的人永远不敢学驱鬼之术和鬼相斗一样。
“你为什么怕黑?”
兰槐道:“你想知道我的过去?”
“现在待着也没事,你说说,就当闲聊休息了。”
兰槐微微仰头,看着满山的漆黑。
“我很小就被扔到西荒,在人间的事情我都忘了,时至今日我都不知我的生辰是什么时候,也不知道自己多少岁,不过至少比八百岁长,毕竟我都在西荒待了八百年了。”
“我只记得天道找到我的时候我躲在一个树洞里,当时树洞外有一头狼,是天道救了我,他问我想不想活下去,我说想,接着我就被一道金光放到了西荒,到现在我都记得天道当时说的话。
天道说:“你是个根骨极佳的孩子,不要辜负了这份天赋,在这里好好修炼,日后三界需要你。”
那之后他真的开始修炼,可是天道并未告诉他该如何修炼,一切全凭他自己悟。
刚开始的西荒并不是随风看到的那样,八百年前的封印里,漫天都是贪嗔痴和黑色的浊气,黑色的浊气浓密到遮住了日光,他只能躲在紫芦苇丛里,因为这里会有一点点荧光,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最开始的三百多年里他没有一日睡过好觉,一来是分不清白天黑夜,二来是夜里异兽更加猖狂,还有无数浊气和怨念想要侵蚀他,他时刻都是站着的,一旦有东西靠近就打。
遇到异兽他就打,打不过就跑,跑不过就被咬两口,有一次被咬得狠了他险些死去,第二日他却悠然醒来,那时他才明白他得了不死之身,被咬断的残肢会自己长出来。
“在那段时间我学会了设局,让异兽自己斗作一团,等他们筋疲力尽后我再上手,很快我懂了,异兽死后化成的浊气是可以吸收的。”
为了让自己可以安心睡觉,他开始利用吸收的浊气逐步杀死道行低的异兽,一层一层往上打,如此总算成了西荒异兽不敢招惹的近神,他稳定后少昊偶尔会来教他识字,不过在识字方面他的能力很差,连小白都比不上,到如今也只是刚好够用,读那些妖兽录都得靠小白读给他听。
“你和小白怎么认识的?”
兰槐的朋友不多,小白应该算一个。
兰槐道:“刚开始我法力不高,被打得惨了断了根肋骨,肋骨在肚子里挪了个地方,戳开了皮肉。”
他扶着随风的手摸到他侧腰的位置。
“我把那根断掉的肋骨硬拔了出来,反正能重新长出来,结果它沾了我吐在地上的血成妖了。”
自己身上的白骨成妖,随风一边心疼一边又觉得好笑。
“那小白算是你女儿?”
兰槐沉思片刻,认真地点了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