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耀一直等到那几辆车的尾灯消失在无边的黑夜里,他才把手里的烟头扔到地上,用脚尖踩灭了。
“九哥,咱也走吧。”郑大龙一边揉着右脸一边咧着嘴说。
“走。”展耀拉开副驾这边的门,“你开车。”
郑大龙绕到另一边,拉开车门坐到了驾驶位上,咧着嘴嘶了一声。
“你是把脸伸到人跟前让人揍的吗?”展耀转头看了他一眼,郑大龙的伤被车里的灯照的特别明显。
“操,那逼从后面过来的,我没看见。”郑大龙咧着嘴把车启动。
“你看见了就能躲开吗?”展耀把座椅向后倾斜,顺势躺了下去,“不是让你们先别动手吗?”
“我们也没想上来就动手,”郑大龙气愤愤的说,“他们好像知道你陪坤哥在南国吃饭,上来就打,我们连家伙都没带。”
展耀舒了一口气,没再说话,闭上了眼睛,心里盘算着今晚的事。
他以为上次已经把八万那帮人给收拾服了,这次不过是按规矩走个过场,刚好坤哥非要让他去南国吃什么瑞典空运过来的刺身,他也就没来。
可如果八万的小弟不确定他没来,也不敢动手,他们是怎么知道的呢?
“九哥,那姑娘是咋回事啊?怎么还把电视台的记者引来了?”郑大龙突然转头问了一句,没忍住嘿嘿笑出了声,“我还以为这事闹的电视台都来采访了呢!我长这么大还没上过电视呢,我奶要是看见我上电视,肯定高兴得又给给我爷烧信。”
展耀没搭理他,不过听他提起那个女人,他的思绪也回到了刚从南国出来那会儿。
他从知道郑大龙这边有危险,就让服务人员把车开到门口,那姑娘拉开车门进来的时候,他刚坐到驾驶位上。
我是晏苏,快走。
展耀记得那个姑娘上车后很慌张的说了这句话,晏苏是什么?是暗号吗?应该是名字吧,那个记者来的时候,好像喊了这个名字。
她说是上错了车,这就奇怪了,车能认错,难道人也能认错了吗?
更何况她一上车我就闻到了那股味道,那是长期在医院染上的消毒水味儿,不会错的。
她,会是那个地方派来的人吗?
如果她是,她为什么要救人?这不是明摆着告诉我她是个医生吗?
如果不是,她的行为也太奇怪了,说要跳车却没有跳,只要她再坚持撞几下车门我就停车了,
可是她没有。
她不但没有,到了这以后,她有机会跑掉的,为什么没跑呢?为什么非要救人?明明死不了人?
还有那个女记者,她真的是记者,还是她同伙呢?
是他们吗?是他们吗?是他们。。。。。。
展耀越想脑子越乱,好像突然间钻进来很多东西又一股脑的全都涌了出去,他皱了皱眉。
“头又疼了?”郑大龙转头看了他一眼,右手伸到他后脑摸了一把,“刚才伤着了?”
“你当我是你呢!”展耀一巴掌拍开了他的手掌,“看前面。”
郑大龙立马转回头目视前方,正襟危坐,好像如临大敌似的。
展耀双手搓了搓脸,那个叫晏苏的姑娘身上的医院消毒水味让他的头脑发胀,他又抓了抓头发,猛然睁开了眼睛,舒了一口气。
“九哥,”郑大龙目视着前方,“那个什么点点的生鱼片好吃吗?”
“什么点点?”展耀歪着头看着他,突然明白了过来,笑着给了他一下,“那他妈叫瑞典,你一个上过高中的还不如我一个不认字的。”
“我那高中就上了一年,”郑大龙说,“晚上去网吧包宿,白天睡大觉,连老师和同学都没认全。”
“你要不认识我,”展耀歪着头看着他,“是不是会把高中上完了?”
“我要不认识你,就被大光那帮狗篮子打死了。”郑大龙转头看了他一眼,“要不是我奶,我连初中都念不完,就我这智商,听课跟听天书似的,老师讲的越嗨,我睡得越香。”
展耀努力的想象了一下那样的场景,脑子里却一片空白,他想不出来。
他没上过学,不知道课堂是一种怎么样的景象,不知道什么郑大龙会在课堂上睡觉,不知道郑大龙为什么不喜欢上学。
对于校园,对于课堂,对于老师,对于同学,他都一无所知,他识字有限,会写自己的名字,笔画少的字还认得几个,稍复杂的字放在一整行句子里他还能顺下来,单个的话就恍如隔世了。
郑大龙把车停在展耀家院子外的街道边,熄了火后转头看着他。
“到了?”展耀睁开了眼睛,往车窗外看了一眼,家门口的那几家商铺都已经关门了。
“九哥,要不今晚我在你这住吧?”郑大龙虽然神经大条,却还是注意到了展耀的状态有点不太对,他盘算着该怎么说才能不留痕迹的留下来,不让展耀察觉出来他看出了什么,“我这一脸伤,我奶看见了肯定得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