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不可避免地犯了。不知道倒了几辈子霉运地犯了。
英雄末路的悲壮感突然涌上心头,披三少爷一时间感慨万千,无力抚额,几乎能预见自己日后如何如何凄惨的生活——尽管在遇见这妖孽的这几年里,已经够凄惨了。
但感慨归感慨,正事还是要做。他起身,从蓝衣夹缝中摸出一折图纸,搁在窗台上展开仔细看了看,特制的纸张并未渗水模糊,露出满意的神色。接着便收了图纸,戴了七煞甲爪出门。
明日启程回大陆的话……时间并不充裕,他得尽快。
门关得轻巧,并未吵醒熟睡的人。阳光沿着地面蔓延到床边,再爬上床,铺展在行过脸上。
细长斜飞的眉在梦中微微皱起。似乎是一个很忧伤的梦。
……
虽然不再是月圆之夜,这一晚的月色也仍是称得上好。
但让整座夕伤岛亮如白昼的不是月光,而是四处熙熙攘攘的火把群。
岛上一片混乱,哭号和喊叫声不断,争吵声与刀剑相击声混成一团。
即便连远在林深处的小木屋,也能听见隐约声响。
披狼进了屋,轻轻带上门,将嚣喧阻隔在外。
蓝衣带红,七煞甲爪上渗着新鲜的血腥气,他将它们全部脱掉卸掉,仅着了中衣,坐在床边上。
行过仍睡着,神情安静,一手死死抓着被子,像是拉着谁不放开,又像是要找什么依靠似的。
披狼掀被上床,刚一在他身边躺妥,就感觉行过自发地向边上蹭啊蹭啊,没几个动作就蹭到了他身上,一手环到他腰上,脑袋在他肩窝上继续蹭了蹭,寻到个舒坦位置,就搁在那里不动了。
披狼无力地抬手遮了眼。可算是明白这家伙前几日半夜怎么爬上来的了。
半晌,他大着胆子偏过头。正对上行过轻颤的睫毛。
月夜给了狼人力量,披三少脑门一热,不过眨眼,极迅速地完成了低头、狠狠啄一口、回头、捂鼻子等一连串动作。
……再过半晌,将捂鼻的手抬起来对着月光看了看——
唔,很好,没有失血!
梦中无辜被吃了豆腐的行过舔了舔唇呢喃一声,手抱得更紧了。
……
晨光熹微,夕伤岛东港口静静地泊着一艘再普通不过的货船。几个水手在船上来去操作着,已有人开始提锚拉帆。
行过仍披着自己那件破得快不成形的斗篷,在甲板上站了不多时,看见远处一抹黄色影子急急奔来。
“先生,昨晚出了些事,脱不开身,小姐就不来送了,请先生快快离开!”她跑到岸边一边喘气一边道,对船头的水手喊,“阿四!开船!”
行过对她点点头,微微笑了一笑。
“先生再见!”黄右眼红红地道,“黄右会想您的,再见!”
行过摆了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