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转身,看到有衔尾蛇图案的地毯,下面微微鼓起,他走过去,抬起脚踩在蛇头和尾巴的衔接处,下方只是一团空气。
回屋后将房门反锁,打开所有的灯光。先喝下一杯威士忌,再打开手机搜索这起命案,只有一条警方通告,没有原因,名字也用了化名,不知道被分尸的那个女孩是不是叶子,她要是还回来的话,没理由不和他联系,或许,现在她正在某个海边晒着太阳,或者正站在几盏摄影灯下不停变换自己的姿势。
喝掉大半瓶威士忌,李漠才在床上躺下,迷迷糊糊听到镜子里传来动静,起身去看,叶子一丝不挂,正在拼命敲打他的镜子,突然,从她身后伸出一只手,一把揪住她的头发,把她按倒放满水的浴缸里,她挣扎一会,没有了动静,男人把她翻过来,放掉浴缸里的水,他背对着李漠半蹲在浴缸外面,手里举起一把菜刀,机械地往她的身上砍去。叶子的脸微微侧着,眼睛一直盯着李漠所在的方向,突然,那个男人一刀砍掉了她的脑袋,滚落在地上,从镜子里滚了出来,停在李漠的脚边。
李漠吓得闭上眼睛,和自己说,你快醒醒,这只是一个梦。
他深吸一口气,慢慢睁开眼睛,果然,他并不是站在镜子前,而是站在电梯门口,电梯里面一片漆黑,一个男人抱着叶子的脑袋贴墙坐着,一只猫蹲坐在他的边上,两个人和一只猫的眼睛都在盯着他。
李漠猛地坐起,床单已经被冷汗打湿,胸口发闷,头痛欲裂,走到窗口处把紧闭的窗帘拉开,窗外立交桥上路灯明亮,轰鸣声由远及近,几辆摩托车压弯而过,呼啸远去,将他的不安和恐惧一同带走。
此后几个月,他没有再把这个窗帘关上,也没有再做过一次噩梦,窗外立交桥上彻夜通明,不时会有灯光从他的房间里一扫而过,没有任何阴影可以藏身。
别人的厄运似乎成了他的好运,小半年时间他接了不少活,根据隔壁分尸凶杀案写的悬疑小说发在公众号上,被一个在剧组新认识的制片人看中,让李漠改编成剧本,他去帮李漠找钱。
租下隔壁凶宅之后,李漠第一时间跟这个制片人说了,他特别兴奋,一连说了三个牛逼,让李漠把自己的真实经历也放到这个剧本里,他让李漠好好研究下《女巫布莱尔》,不是李漠喜欢的类型,但他没有直接反对,毕竟,他也不算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菜鸟,李漠知道,他的意思是,最好不花什么钱就把这个片拍了。
入住这套房子之后,客厅和卧室的窗帘一直开着,每天半夜都有不少摩托车会轰鸣而过,又轰鸣回来,像环绕音响,罩住整个房间,对李漠没有什么影响,住进来之后,他没有在早上五点之前入睡过,喜欢坐在窗边,只开着一条半隐藏在已经长到天花板处的盆栽天堂鸟里的橙色的led灯管,高架桥上车辆拐弯时的车灯由远及近,转瞬即逝,他特别喜欢看那些摩托车压弯而过的场景,那个弯角接近30度,这些骑士的压弯技术没有那么好,临近窗口时总要降低速度,虽然也很快,相比之下,这一刻却像是变成了慢动作。除了一辆杜卡迪,从来没有减速过,坐在车后的女人一直紧紧贴着他,似乎合为一体。
李漠也很喜欢它们开过去之后盘旋许久的余音,能感觉到活着的激情和乐趣。
转眼,他在这套房子里住了三个月,剧本改了四稿,制片人说已经找了五六个投资方在谈,给了最新的修改意见,但李漠感觉快要改不动了,越来越不知道自己写的是什么玩意,他只明白一点,需要找个女人了,应该有个新的故事发生。
入住的第五个月,剧本改到第七稿,李漠已经无所谓了,再坚持一个多月,就能拿到那五万的奖励,对他而言,比拍完一个电影还要有意思,毕竟电影已经拍出过一部,不稀奇。
这天下午他照常睡到下午两点,先坐在窗边抽一支烟,外面有雾霾,没有什么影响。抽完烟边刷牙边走到书桌前,打开电脑播放大卫宝儿的专辑,漱口之后倒点威士忌喝上一口,身体轻轻摇晃两下,又坐到窗口,剪下一本诗集里某一首诗的最后一行,打开烟草盒开始卷烟,看着对面的立交桥,开始的时候,以为那是一只纸飞机,后来才发现是一个被风折成箭头模样的白色塑料袋,像一个在屏幕上随意移动的光标,毫不留恋地从右边飘到左边,在它消失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lisa,刚认识一个多月的女人,但她不是李漠的女友。
“宝贝,这么快就又想我啦。”李漠接起电话,又吸了一口,憋住,对着窗外缓缓吐出。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
“你好,我是lisa的老公。”男人的普通话有点生硬,好像在哪里听过。
李漠愣住了。
“哈哈,哥们,别紧张啊,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跟你聊一聊。”他爽朗地笑了几声,“你们的事lisa都跟我说啦,我就是对你挺好奇的,这事你可别跟lisa说啊。”
“呃。”李漠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我想跟你见一面,晚上有空吗,请你喝一杯。”
“这个……”
“赏个脸呗,晚上九点,你们小区对面那个艺术区的本酒吧,就这么说定了哈。”说完他就挂了。
李漠默默放下手机,拿起卷烟又放下,看眼窗外,走到书桌前把笔记本电脑合上,音乐依然在响。
他走回窗口处,捏住烟屁股又抽了两口,坐在沙发上,挠了挠头,抬头看着天花板,突然跳起来,抓起放在窗边桌上的手机,大拇指在lisa的号码上悬了一会。突然的,窗外悬挂的一个小铜铃“叮”了一声,他开始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