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很小,放在平时,顶多也就是一千元的价格。不过辛夏知道这屋子的附加价值在哪里,所以心疼归心疼,却也无法计较,只能抓紧时间物尽其用。
她拿了手机走出房间,来到共用的露台上,凭栏朝下观望。
蝶园里的建筑上了年纪,就着盏昏黄的路灯,隐约可见那些斑驳老墙、木质楼梯、雕线和百叶窗,皆掩映在各色不常见的花木中,像一张刚被上了色的发黄的旧照片。
不过辛夏却无心欣赏这别致的景象,她心里现在被一个念头占据着:那个和云暮同住的女人还在这里吗?
应该是吧,否则,小姑娘也不会脸不红心不跳地敲了她两千元的房费。可是即便陈苍住在这里,她该怎么将她找出来呢?即便找到了确认了身份,她又能得出什么结论呢?
不过是旧情复燃,干柴烈火,它这和那两件案子又有什么牵连呢?
辛夏心里被几个同时涌进来的念头拉扯得乱糟糟,一时难以找到头绪。可就在这时,她听到“吱呀”一声门响,眼角余光瞥到斜对面廊下的小屋中走出来一个人。
屋门前没有灯,所以那人便被夜色晕成了一个暗影,只是从身形勉强能看出是一个女人,一个裹着纱巾穿着长裙的女人。女人带上门,便径直朝大门的方向走去,步子放得很轻,像是怕被人察觉。
辛夏心里“咯噔”一下,离了栏杆猫低身子,踮脚走到铁制的楼梯旁,试探着朝下迈出一个步子。
“咯吱。”
楼梯不负所望发出一声噪音。
已经快走到大门边的女人被惊动了,停下步子,回首朝辛夏的方向望过来。
好在露台上摆满了花草盆栽,辛夏半蹲着,身形便被花丛掩盖了起来。
可是女人虽未发现她,却加快了步子,小跑着走到大门边,拽开一条门缝,像条鱼似的游入暗夜。
节日快乐
辛夏心头一阵狂跳,起身便要追去。
可刚迈下几个台阶,一墙之隔的小道上忽然飘过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咔咔咔,步调拖得不紧不慢,均匀得有些怪异,像是数着时间迈出步子似的。
辛夏后背倏地一凉,脑子里有根弦忽然被扯紧,一股巨大的恐惧从身体某个地方涌起,霎时间铺天盖地,将她所有的感知都湮没在下面。
她记得这个脚步声,哪怕过了这么多年,它依然会在午夜梦回之时出现在她放空了的大脑中,须臾间便将她拉回那个恐怖的晚上。
辛夏的身体像是冻僵了,一动不能动,只侧目看着那条被围墙隔在外面的小巷,听自己急促的呼吸和那脚步声渐渐融合,化成一条细且平的线,切割着她几乎要断掉的神智。
“咔咔咔”
那人愈发近了,他贴着围墙走,故而辛夏从这个角度看不到他。可从乌云里探出脑袋的月亮将他的影子投射到对面的墙上,于是辛夏看到了,看到了一个无数次出现在梦里,现在却无比真实地朝她涌来的可怖景象。
细长的人影,上面垒着一顶尖帽,它就这样被月光推移着朝前,先被拉成扭曲的一条,后来离得远了,便又在墙上缩成小小的一团。
泪水顺着眼角滑落,辛夏咬死嘴唇,将呜咽声压下。她看着他走远,听脚步声化成点点鸦鸣,终于支撑不住,双腿一软瘫在楼梯上,用手臂紧紧抱住脑袋,将自己藏身在柔软的衣物间。
就像,一只把脑袋埋在沙子中的鸵鸟。
时间因恐惧的加持而飞快地流转,直到身上的冷汗被夜风吹干,余下遍体通透的冰凉,辛夏才猛然回过神,手忙脚乱从怀里摸出手机,看了眼屏幕上的时间。
三点。
她在这里坐了两个小时,现在,她迫不及待想要离开。
辛夏叫了辆车后奔到客栈前台,一直等到车子来到蝶园门口,才抓起包朝外面走去。
收银的小姑娘叫住她,“她走了。”
“谁?”辛夏惊慌失措,一时间没有回过味儿来。
“那个和云暮一起的女孩子呀。”小姑娘笑得鸡贼,“其实我也没见过她的样子,她每次都是晚上来,还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你说,成年人谈个恋爱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呀。”
说完,见辛夏一言不发地朝大门走去,惊愕地追问,“你怎么不关心了?”
“多管闲事,从来都没好下场。”辛夏丢下一句,不再多话,朝等在门口的出租车跑去。
从车上下来,辛夏没有回家,她现在被恐惧笼罩,单是想起自己一个人待在家的情景,已经觉得心底生寒。
面馆门口的大排档烟火缭绕,人声鼎沸,辛夏如找到了救命稻草,匆匆走进去,找了张靠里的桌子坐下,随便点了些烤串和啤酒后,缩在板凳上一动不动。
她脑袋里像驶过一辆又一辆隆隆作响的火车,将她一次次试图拼凑起来的思绪碾得七零八碎,被风呼啸着带到四面八方。
那个如鬼魅一般的男人什么会出现在蝶园附近?他的出现究竟是一个巧合还是一场蓄谋?他看到她了吗?如果有,那么,他还想为多年前那场未得逞的杀戮画上一个句号吗?
辛夏心惊之余,忍不住扶着额头冷笑,抄起一串烤肉恶狠狠撸下,心中默道:辛夏,你他妈就是蠢,管闲事管出瘾来了,上个坑差点把自己摔死,这次还执迷不悟朝下跳呢。
月影西沉,人声被夜风一点点吹散。辛夏喝下最后一瓶酒,叫了声“埋单”,扶着桌子晃悠悠站起来。可方一起身,才觉腿脚发软,她前后晃悠几下,在跌倒的前一刻,被一t双手臂握住了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