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夏暗想:你的文章要是骨头架子,那别人的岂不是都成了陈年老灰了?不过她面上还是笑着,“这么看来,您当时还有很多讯息没有在文中发布,对吗?”
“当然了,我其实对那案子挺感兴趣的。爱情、背叛、失踪,三点要素它全部齐备了,发出来必定吸引眼球,销量不上去才怪呢。不过当时警方和梁家人都向杂志社施压,所以最后只能不点名道姓的出了这么一篇虎头蛇尾,纪实不像纪实小说不像小说的文章……”
“您当时在砖塔胡同拍了照片吗?”
“有的,我是记者,秉承新闻的真实性,当然是要到现场去的,拍照也是必要的流程。只不过把照片登出来就相当于把当事人的真实身份公布了,所以最后才没有放到杂志上。”
辛夏心里砰砰直跳,“照片您还保留着吗?”
“当时是用社里的相机拍的,有备份,曹队打电话的时候专门说了这件事,所以我托以前的同事把照片找出来了。”
怪不得曹川说有惊喜。
辛夏摁捺住激动,目光紧紧追随着知音,看着他从包中掏出笔记本电脑,打开,调出一张照片。
“喏,就是这些,当事人当时拒绝了采访,所以我就在家属院和胡同里照了几张相,也不知道对你有没有帮助。”他把笔记本递给辛夏,自己又点了根烟,拿起手机眯眼浏览上面的信息。
辛夏的手有些抖,因为呈现在她面前的第一张照片就是砖塔胡同。它的样子和现在并无二致,狭窄,陈旧,阳光涂染在地砖和墙面上,反射出冷白色的光泽。
“这里是青山精神病院的后门。”辛夏盯着照片上一面上了锁的小门,暗自咕哝一声。
“看来你去过那里了,”知音放下手机,拖着转椅挪过来,饶有兴趣地在笔记本的屏幕上一点,“没门牌,我当时还奇怪这里是什么地方,还围着电网,后来才知道是个精神病院,怪不得看起来阴森森的。”
辛夏没有接话,眼睛直直盯着照片,仿佛魂识都被它吸了进去。
知音看她怔忪的模样,心底忽然有些发毛,盯着那张自己亲手拍摄的照片道,“小辛,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你不会是什么阴阳眼,能看见鬼吧?”
“您真以为拍电影呢,”过了片刻,辛夏思绪回笼,转脸看着他不自然地笑笑,语言颠三倒四,“电影都不敢这么拍,建国后不允许成精,封建迷信题材上映不了的。”
室外阳光灿烂,是深秋难得的暖日。
辛夏看着一地亮白,急不可待地走出办公楼,感受到浓烈的阳光急骤地扑在脸上身上,方才止住颤抖。
她缓了缓心神,走到大厦前方的水池边沿坐下,从背包里掏出一支板蓝根口服液,小口小口吮吸着,另一只手则掏出手机打开相册,看上面那张知音刚刚传给自己的照片。
胡同、小门、高墙、铁网知音刚才一脸迷茫地问她,究竟从这些钢筋水泥石头墩子上看到了什么,她没有回答。现在,那副照片在她有些昏沉的目光的笼罩下,又聚合出一条淡淡的影子,和她方才看到的一样。
“眼药水。”辛夏看着那条仿佛浮在空气中的灰影,轻道出三个字。
字迹
梁彦和邹莹的儿子梁晗患有先天性白内障,需要经常使用滴眼液治疗眼疾。梁彦常年在国外,贴身照顾梁晗的任务落到了当时没有工作的邹莹身上。
“安雅的失踪一定和邹莹相关,她恨她夺走了自己的丈夫,故而在胡同里袭击了她。搏斗中,邹莹随身带着的眼药水落在地上,成为安雅留给这个世界的最后一道讯息。”
说这话的时候,肖树正和辛夏并排站在和公安局一街之隔的一条小巷子中等待曹川,他手里,一捧娇艳欲滴的郁金香明艳得刺眼,引得路人纷纷侧目,想看看站在他身边的是怎样一个女孩子,能博得这样一位帅哥的青眼。
辛夏被人盯得冒汗,忍不住对肖树抱怨:“我以为我上次已经和你说清楚了,看来你还是没明白啊,肖树,我只把你当弟弟,你可别不把我当姐姐。”
正说着,曹川的身影从拐弯处冒了出来,瞅见肖树手里的花,走过来朝他肩膀上锤了两拳,“小子,居心不良啊,怪不得总向我打听辛夏的事儿。”
肖树揉着肩膀,没好气地回他,“叔叔,你们都想哪儿去了,这是我打工的花店卖剩下的花儿,老板说反正留着也是浪费,就让我拿走了。”
曹川一愣,看向辛夏,见她一脸窘迫,遂摸着脑袋哈哈笑着转移了话题,“刚才我在单位想了半天,发现还有两个点需要捋清楚。第一,如果安雅是在胡同中遇害的,那么她为什么会在胡同口被人撞见?第二,她的尸体去了哪里?那么大一个人,总不可能凭空消失了吧?哦,还有一点,根据梁彦的口供,那天晚上邹莹没有离开过家,虽然他们两个是夫妻关系,他的口供并不可靠,可以梁彦对安雅的感情,如果人真的是邹莹害死的,他不可能在做出假的口供之后,还心安理得地和她生活在一起吧?而且据当时调查的警察说,梁彦提供证词的时候,人虽然看起来伤心异常,但陈述却是相当平静的,并不像经历过纠结和挣扎的样子,所以当时他们并没有怀疑他在包庇邹莹。”
“确实不符合常理和人情,”辛夏皱眉思索着,“不过您说的第一点,我想并不难解释。安雅当时确实已经走到了砖塔胡同外面,可是她因为某种的原因,又一次折返了回来。也许是她落了样东西,也许,她觉得还有些话要对梁家人说明白。总之,她回到了胡同,遇到了那个尾随她的人,命陨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