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白玉安睡的并不安稳,梦里的过往从她孩童时与此刻情景交替出现。
她梦见她在大雪天里偷偷从书房跑出去玩雪,几个丫头护在她身边,她就够起脚去扯那丫头头上的珠花问:“真好看,你们怎么能戴这个,我能戴吗?”
白玉安不记得那时侯她几岁了,只记得父亲忽然路过,拽起她的领子就跪去屋子里打手心。
差点将她身边的阿桃都卖出去。
“整日与丫头厮混的混账,将来能有什么出息。”
“再瞧你拿那些女子之物,你便滚出白家去,家里只当没了你。”
自那后,连阿桃都没戴过头花钗饰。
白玉安额头冒汗手心捏紧,仿佛那疼又回到了手心里。
她穿梭在白府的院子里跑,身后是父亲拿着戒尺追她,母亲就跪在地上大哭。
白玉安跑的气喘吁吁,想要去问母亲为什么忽然哭了,她不过是夜里拉着阿桃一起睡而已。
她跑到母亲跟前去扶母亲起来,紧接着脸上就结结实实被打了一巴掌。
“逆子,你有辱祖宗!”
白玉安捂着脸后退两步,踩在石阶上就仰头倒了下去。
后脑上却丝毫感觉不到疼,她无神的望着碧空,几只春燕飞过,耳边还有草长莺飞的春意,温暖日光普照下来,阿桃的脸却出现在眼前,朝着她弯腰哭道:“公子,该怎么办?”
屋檐落起了细丝,一滴滴雨落到她脸上,冰冰凉凉的。
耳边雨声如注,地上溅起的水花全落到了她的白衣上。
白玉安仍旧仰头倒在地上,伸出手要去安慰阿桃带泪的脸庞时,可面前阿桃的脸却渐渐模糊。
上空乌沉沉的天空变成了一面巨大的铜镜,上面正倒映着白玉安此刻的模样。
耳畔上戴着翡翠耳坠,头挽成女子髻,唇畔嫣红,百花褶裙,大敞袖下的手臂上还戴着玉色手镯。
铜镜里倒映出她惊恐的面目,耳边是阿桃的哭声。
白玉安心慌的快要死过去,大摇着头却躲不开头顶的铜镜。
映照出一幕幕她躲避多年的事实。
她连忙翻身从地上爬起来,满身潮湿泥污的衣裙被雨水浸湿,重的她几乎移不开步子。
母亲的哭声又传过来:“玉安,快走啊。”
白玉安猛然回神,再抬头是父亲那一张皱纹横生又冷酷的脸。
父亲手上的长剑刺痛了白玉安的眼睛,耳边是父亲冰冷的声音:“你让家里蒙羞,让白家成了笑话,你自死了去吧。”
水花四溅里,白玉安入目里只有血色。……
水花四溅里,白玉安入目里只有血色。
到处都是血。
白衣成了红衣。
胸口的疼痛越来越甚,渐渐开始无法呼吸。
她在痛苦里问父亲:“我自出生便是错么?”
父亲血红了眼,却同样哽咽:“你的出生就是错的,你该早点死了的。”
“白家绝后了啊……”
“白家绝后了啊……”
白玉安猛然从床榻上醒来,满身是汗的摸向自己的胸口,茫然的看着面前落下的长喃喃:“白家……”
她怔怔看着前面,泪水从眼眶滑下,手指揪在胸口处,像是仍在感受着胸口的疼痛。
“玉安。”
白玉安迟钝的一怔,又忽然侧头看向床边,却见沈珏正坐在床沿静静看她。
她带着泪的眸子水光湛然,长泄的乌柔软的落在白衣肩头,唇畔苍白,容色摇曳在烛光中,交映成辉。
只是那惊惶的眼眸中茫然,黛眉里垂下,失魂落魄的像是无所依的幽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