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吗,我最讨厌普通却自信的男人。”
安眠
虽然只是佯装喝醉直白说出心中所想,但俞今在转身离开之后还是不自觉加快了脚步,她心中安慰自己常凛是最要面子的人,即使觉得难堪也不会上前来理论,终究还是恐惧男人的失态,她的手腕上还留着被禁锢的灼热,她不想冒险,匆匆离开。
常凛留在原地没有生气反倒有些玩味,他抚摸着自己的下巴回味着刚刚的场景,他从没见过这样的俞今,她眼睛里盛满了毫不掩饰的冷漠和嘲讽,她带着清酒香气的鼻息,细腻的指腹和勾人的眼睛让他斗志昂扬。大学时大家都说俞今对他有意,可他却从未感觉到,她的一颦一笑又美又疏离,两人离得再近,她心里也似乎毫无波澜。常凛见多了那些喜欢他的女孩,她们的眼神她们的小表情他再了解不过,他不喜欢被人拿捏的感觉,所以比起俞今,他还是选择了更好掌控的其他女孩。可今天所见让他有了更强的征服欲,原来俞今不是什么无欲无求的神女,即使她无意,他也偏要得到。
他留在原地若有所思,喃喃自语道:“还真是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单与文看着他只觉得诙谐,不想和他多说,只是淡淡反驳:“她可从来都不是兔子。”
她是故意捣乱的猫,是会古怪魔法的女巫,是披着温柔表象的女战士,她的眼泪只为善良却不幸的人而流,而那些虚伪的人,她会用利爪、用魔法、用长剑一一惩罚。
只是她没料到清酒的后劲这么大,起初的微醺现在已经变成了眩晕,连冷风都无法让她保持清醒,她掏出手机想要打车回家,但觉得浑身没力快要栽倒,突然有个男人在背后托住了她,她惊恐地转身想要挣脱,在看清了来的人是单与文之后,她整个人放松了下来,半靠在他的怀里不复清醒。
单与文看着俞今的状态,唇色发白,脸上带着不正常的红晕,手冷的像冰块,虽然她身上带着酒气,但和喝醉的状态又不完全一致,用手摸了摸她的太阳穴才发现是发烧了,他试图和俞今对话,想问到地址送她回家,但她晕晕乎乎不做回答,单与文犹豫了一会儿,只能把她带回了自己家。
进了家门单与文就犯了难,女人身上的外套他脱也不是不脱也不是,摸了摸俞今的太阳穴,比刚刚更烫了一点,他心一狠,把俞今抱到了床上,先是脱了她的大衣,给她套了条男士睡裤才敢把裙子脱了下来,他撩起俞今的羊绒上衣下摆模糊地看了眼,里面还有件贴身打底,他眯着眼睛战战兢兢地替她脱了上衣后给她套上了自己的卫衣。一套操作下来他已经满头大汗,一半是因为累,一半是因为害羞。他十分忧愁,明天俞今要是醒来非得杀了他不可,但转念一想,此时此刻他只是做了一个医生该做的,陌生人他都能救,俞今为何救不得?又没做任何趁人之危之事,相信她也会理解的。
俞今浑浑噩噩地睡得很不安稳,她头疼欲裂,太阳穴两边突突地跳个不停,想要睁眼却怎么也清醒不了,感觉自己在一片空旷的海面飘着,身下浮浮沉沉手脚都使不上力,她觉得冷,尽力地把自己团成了一团,像只受伤的猫。单与文用热水打湿了毛巾为她擦了擦脸,想帮她清洁伤口,发现毛巾上有粉底液的痕迹,脑子里突然响起了单艾昔的念叨“不卸妆皮肤会毁掉”,于是麻利地拿出了姐姐留在这里的卸妆膏帮俞今卸妆,还好她今天就拍了个气垫提气色,不需要什么技术就能卸干净,随后他取下了医用敷贴查看伤口,脸上的伤口还是要多注意,消毒完毕后涂了些百多邦并换了新的无菌敷料,最后把她半抱起来喂了粒退烧药,用杯子给她喂了一口水,终于大功告成了。
单与文帮她掖好被子想要离开,却听见俞今低低的抽泣声,嘴里似乎还在说着什么,他以为她哪里不舒服,凑近了才听清,她说的是:“妈妈”。想到她说和家人关系不佳,他觉得心像被人攥紧了一般又酸又涩,他凝视着俞今的脸,她的睫毛抖个不停,半张脸深深地埋在被窝里,泪水打湿了枕头,好不可怜,他学着妈妈的样子,坐在床边慢慢地轻拍着俞今安慰她让她放松些。
俞今梦到了她的妈妈,当时那件事之后她躺在病床上,本以为会是奶奶前来,还想着该怎么和她解释才能让她不那么担忧,没想到来的人竟然是许多年没见过的妈妈,床前的女人意识到俞今的苏醒,她站起了身,却没有过多的动作,只是在床边看着,一般母亲此时此刻应该大呼小叫的忙着摁铃叫医生,而她连和女儿互动都不愿。她心里发酸,但找不到任何理由指责任何人,只能躺在病床上,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沉默片刻之后,俞今的妈妈开口说:“不要担心,奶奶不知道,就和她说是体育课受伤了就好。”
俞今听见的仿佛是遥远的雨声,陌生又让人沮丧,因为止疼药的缘故,她迷迷糊糊地又睡了过去,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她似乎听见那女人说:“不要怕,妈妈会陪你”,伴随着的还有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
但等她再醒来之后,就没有再见到过她的妈妈,只有一位面善的护工陪着她直到她恢复。出院之后她回到家中,奶奶和她说她的母亲来过,给了钱还买了一些衣服首饰什么的,别的就没再说。虽然奶奶一直教导俞今不要怨恨她的母亲,是因为父亲伤她伤得太深对不起她,但俞今很想大吼着质问她母亲,那她呢?有没有人对不起她?父亲的自杀像是一场谢罪,但如果恨她的父亲为什么还要生下她?如果决定生下她为什么又因为她与父亲长得相像就不养她?为什么父母之间的爱恨恩怨却要她来承受?为什么直到她也步母亲后尘爱上了伤人的野兽却始终没人教她如何分辨如何自保?明明这一切她的母亲最了解为什么却什么也不说?为什么这么多为什么却没人能给她一个答案?她想要大吼想要摔东西想要一把火烧了自己的房间,是不是意味着她也变成了野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