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桂兰突然话锋一转,声音里有一丝丝的质问:“那为什么你爸爸去世,小翊为什么不去参加葬礼?那是他亲爹呀?”
夏予竹感觉一只炸药包向自己滚过来,空气里充满紧张、慌乱、气愤、委屈和无奈。
“再大的矛盾,还能大过老爹去世呀!混账东西!”周桂兰突然怒气冲冲,“哪天我见到他,非踢他两脚不可!”
夏予竹缓过神儿来了,她为自己今天这里的行为彻底后悔了。三婶儿的态度,让她重新看到了自己过去的种种委屈,她的脑门上燃起了熊熊大火,她想爆发,想为丈夫申辩,倾诉一下多年的委屈和不公。
周桂兰还在不依不饶。“可能小翊受委屈了,但是不管咋地,他爹死了,儿子不去,就是大逆不道!”
一束阳光照进来,落在夏予竹的面前。那束光,如同诗的韵律,又仿佛在跳动的音符,看到它,夏予竹的情绪突然间稳定下来,心里豁然开朗。
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咽下一口唾沫,冷冷地说:“婶子,我不同意你的观点,任何人都没有资格对姚锦翊说三道四。这些年,他是如何挺过来的,我心里最清楚!”
接着她心平气和地把过往简单给周桂兰讲了一遍,最后她说:“婶子,信不信由你!但是请你不要再责怪姚锦翊了。今天,我主要是来看望你老人家,不想翻过去的黄历。”
那些让她难过难堪的事,今天她竟然能够微笑着讲出来,她对自己很满意。
然后她就起身告辞了,像一阵风般消失在大街上。
在路上,她才想起没见到小白,也许小白早已经不在了吧。
新冠疫情还马上就要过去了,有关解除疫情警报的报道在电视上和网络上铺天盖地,全国有很多地区和城市已经全面放开了,病毒带给人们的灾难、恐惧、死亡和病痛终究会过去,希望就在前方。
不过,凤城的大街小巷的社区门口,还在进行一周一次的核酸检测,人们的心态很平和,没有几年前疫情初始时期的慌乱和恐惧,中国政府强有力的措施和执行力,给每个老百姓吃了定心丸。自觉排队按时做核检,成为人们的日常。
一天下午,夏予竹下班回家,她开着车经过向阳路口,发现在向阳社区门口一群人在排队做核酸检测,她想起自己离上次检测差不多有一周了,于是她就把汽车停靠放到一边儿,排队准备做一下核检。
负责做核酸检测的工作人员坐在一个草绿色的小棚子里面。通过一个小窗口给大家做检测。他们动作麻利,业务熟练。撕开一个检测专用的棉签,看准受检人张开的嘴巴,向里面一捅,然后把棉签放到一个装着药液的小塑料瓶里,再把棉签棒一折,接着盖上瓶盖,随手把棉签梗扔到旁边儿的垃圾篓里,动作流畅丝滑,一气呵成,丝毫不拖泥带水,做完一个人大约只需要一分钟的时间。
夏予竹排在队伍的后面,跟随者人流慢慢地向前蠕动,她默默地看着穿着一身防护服的工作人员,感激崇敬之情油然而起。是他们这些白衣使者,守护了广大人民的健康和安宁,这是一群最可爱的人!
突然间,她耳边有一个熟悉而陌生的声音传过来,她扭头一看,有一个穿着花棉裤花棉袄的老太太,在不远处和人聊天。从身高体型上看,这人和姚锦初非常相似。她头上顶着一顶毛线帽,帽檐儿压的很低,夏予竹不敢确认她是不是姚锦初。
夏予竹把口罩戴戴紧,安静地待在队伍里面。很快,那几个老太太一边说话一边从夏予竹旁边走过去了,夏予竹用眼角的余光一扫,发现其中那位花棉袄老太,真的是姚锦熙,天哪!仅仅一年的时间,姚锦初容竟然发生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只见她的脸上沟壑纵横,两条眉骨高耸,眉毛稀疏光秃,小眼睛下方的眼袋,宛如一对小提灯,两条法令纹一直延伸到下巴,与同龄女性相比,她看上去要老很多,从她身上,仿佛看到了一个女人逐渐走向晚年的哀歌……
在夏予竹后边排t队的两个人在感叹:“唉!这是原来百货一零的姚副总,听说后来因为贪污挪用公款被开除了,后来她儿子出车祸,一条腿没保住……”
夏予竹的心里感觉就像这吹过身边的冬风一样,寒冷荒凉。她看着有些步履蹒跚的姚锦初慢慢地走远了,消失在路尽头的小巷子里……
姚培宇离世后,姚锦熙原以为王丽珠会发疯地吵闹不止,没想到她情绪倒是没有太激动,只是不停地流泪,好似绵绵的秋雨一阵一阵的,不知道啥时候是个头儿,她望向姚锦熙和李秀英的目光,充满了无助和可怜……
半个月后,王丽珠被送进了幸福养老院。从此,她再也没有踏进这个家门。
她家楼下的垃圾箱旁边堆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有桌椅、花盆、咸菜坛子和厨房用品,还有衣服行李,老人的相册也被仍在了垃圾桶里,物业人员一趟一趟的把东西拉走了,现在屋里已经没有老人生活过的痕迹。
很快又来了几个装修工人,他们像小蜜蜂一样在房子里忙个不停。
一个月之后,姚培宇的房子被出租给了几个进城务工的年轻人,这里成为了他们的集体宿舍。这几个年轻人白天上班,晚上回家很晚,但是他们的夜生活很丰富,唱歌、打游戏、吃夜宵等等一样不少,每天叮叮当当热闹非凡。这几个年轻人的窗户从来不关,可能是他们经常忘记带钥匙吧,常常看到他们顺着下水管道,像猴子一样蹭蹭向上爬,三下两下就窜进厨房,跳到姚培宇家的屋子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