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忘了大黑呢,师青玉连忙改口,“让你们仨吃个够!”
大黑满意地离开。
于是,一人一猫一狗顺利和解,代价是师青玉要翻山越岭去百里外的月亮湾捉小银鱼儿。
天下鱼种类千千万,松江鲈、黄河鲤、松花江鳜,皆是天下闻名的美味,但比起月亮湾小银鱼儿还是差了点味道。
龙泉山本就是极偏远的地方,月亮湾更是在中原极西之地,雁归山最深处。
那里蛇虫鼠蚁聚集,几乎从未有人造访过那里,大唐的版图里也没有月亮湾的记载,那是师青玉给那片地方取的名字。
可也就是在那样的地方,才能留得一泓清泉。
师青玉记得清楚,当时师父带她去了雁荡山试炼,她师父把她往那一扔,带着猫狗转瞬就不见了踪影。
只留师青玉一个小孩儿在那里,看见毒蛇猛兽吓得心惊肉跳,从仓皇躲避到无路可逃,师青玉只能拿起手中匕首和猛兽搏斗。
斗到最后,天都黑了,所有的猛兽都死了,师青玉成了个血人。
等她找到她师父,她师父正带着大黑和小黑在水潭边捉小银鱼呢。
师父和家里的猫狗手笨脚拙,又不敢下水,是以半天捉不到一条银鱼。
师青玉当时气过头了,索性不管这个不着调的师父,不省心的猫狗,径直躺倒地上休息。
她就躺在月亮湾边上,手一往前伸,就能摸到冰凉冰凉的水,师青玉看着几乎没被人破坏过的水潭,看着清澈足以见底的活水,看着银鱼在近乎透明的清水里慢慢地游,只在人来捉它时才迅速地闪避,师青玉就那样看着一人一猫一狗在水边比比划划,半天捉不到一条银鱼,心里竟也慢慢平静下来。
月光洒在水潭里,像是蒙了一层轻纱。
她身上的疲乏缓缓地消散在了月亮湾里,只觉得心里安安宁宁的,很舒服。
真美啊,这个无人造访过的水潭。
月光浮在水面上尤为动人,只有岸边的桂树在水里留下疏疏落落的几道树影,参差交错。
水潭里盛着明月和桂树,让人一下就想到天上的嫦娥、玉兔和桂树。
“我没到过月宫,不过这里的景致未必逊色于广寒宫,这个水潭以后就叫月亮湾吧。”师青玉对自己说。
那天,她们很晚才回去,师青玉在岸边躺了一个时辰,终于恢复了平时的活力。
她敢下水,手脚灵便,眼神又准,在那里捉了许多银鱼带回家。
小银鱼近乎透明,身量极细,最大的也不过如筷子般粗细,通常只有一寸长,身上无鳞片,扯掉鱼肠、鱼鳃,放到日光充足处曝晒三日,处理干净后,撒上少许水晶盐,甘蔗榨的红糖腌制两日就可食用。
银鱼干只有淡淡的甜味,并无腥味,家里的人和动物都爱吃,但月亮湾只是个水潭,并不大,里面的银鱼数量是总归有限的,师青玉不敢竭泽而渔,是以从不多抓。
这也导致了家里的银鱼干不够吃,导致师父和小黑总是闹矛盾,隔三岔五,就要在家里闹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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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理好矛盾,青山观总算恢复了以往的宁静,师青玉提着山鸡往厨房走,心里已经盘算好了今天要做山鸡炖菌子。
这菌子是杨树林子里长出来的,因着去年的雨水多,杨树林里长出了不少杨树菌。
师青玉雨后采了不少,吃不完的就晒了,留着慢慢吃,晒过的菌子是另一种风味,用来炖鸡最好不过。
师青玉三下五除二将山鸡剁成段,淘洗干净后沥水,热锅凉油,胡椒加入炒香,放入鸡肉,锅里发出“噗呲”一声响,她熟练地翻炒鸡肉,往锅里倒入三瓢山泉水,盖上木制锅盖,往灶台底下添了一把柴火。
山鸡的肉香在空气中渐渐弥漫开来,院子里的老头儿闻见肉香,也就不在乎跟小黑抢小鱼干了。
“闻到了没?这是我徒弟给我做的炖鸡,待会儿我徒弟一定会把两个鸡腿都给我吃!”
老头儿对着小黑炫耀,心里正美着呢。
一只白鸽飞到老头儿的肩膀上不动了,老头儿收敛了玩闹的神色,从白鸽身上取下信纸。
老头儿抖抖索索看完信,忍不住留下了两行清泪,“徒儿,徒儿……”
师青玉从来没听过师父带着哭腔喊她,以往师傅这个小老头儿只会气急败坏地或是理直气壮地召唤她做这做那,心里吓了一跳,三两下捣灭灶火,赶紧往外冲。
“怎么了?怎么了?”师青玉脚底生风,三两步冲到师傅跟前,将师父里里外外打量了一遍,发现师傅啥事儿没有。
老头儿老泪纵横,冲着师青玉咧开嘴笑,“青玉,青玉,咱们道观要有钱啦!”
钱?哪来的钱?
师青玉满脑子问号。
他们道观连个香客都没有,钱从哪里来?
师青玉只当师傅在发疯。
师傅以前也经常发疯,嚷嚷自己天上地下,四海八荒,位高权重,人间最强。
可实际上呢?
师父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道士,满头白发,又懒又馋,还不爱干净,偶尔跟师青玉到山下除祟,还主要靠师青玉打前锋,自己在后面跟人吹牛,那话怎么说来着?
“这等小事,让我徒弟出手即可,让我来,无异于杀鸡用牛刀。”
这话师青玉这些年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可师傅毕竟是师父,是从小把她养到大的师父。
师青玉只能熟练地应和师父的话,“是嘛,师父,咱们道观要有钱啦!”
老头儿喜滋滋的,连胡子都要翘起来,“那当然,刚才那信上说,长安城惊现阴兵,天下要大乱了!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