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那时没有得到眉林的回答,慕容璟和看上去没有不悦,只是笑了笑,又将目光落向天边。
在他们心中这并不能算是一件大事,该谢的也谢过了,大约也就结了。哪知第二天却来了一个婆子。
眉林本来是要出去打猎的,那婆子来得早,竟是恰恰赶了她的巧。婆子夫家姓刘,两人这算是第一次见。
那刘婆子看到正在扣柴门的眉林,先没打招呼,而是站在那里上上下下地打量她,看那样子是恨不得连衣服也扒了来研究才算称心。
眉林被看得发毛,正想开口,她已嘟嚷起来。
「倒是个俊俏的小娘子,瘦是瘦了一点,看这屁股却是能生的……」
眉林脸色微变,但不过瞬间的事,转眼便笑了起来,那真是笑靥如花,光华夺目。看得刘婆子老眼花了一花,心中暗叫可惜的同时,一扭老腰凑了上去,不等对方说话,便是吧啦吧啦一串拉近乎。
「小娘子这是要去哪?」半天之后,她似乎才想到对方正要出门。
眉林一边琢磨着她的来意,一边笑道:「这快要过冬了,家里也没什么现成的粮食,奴正想进山看看能不能弄点东西对付对付。」因为要向猎人请教怎么处理皮毛,以及贩卖猎物,整个老窝子村几乎没人不知道她会打猎,所以也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
听到她的话,刘婆子就是一阵啧啧叹息,就在眉林脸上的笑快要挂不住的时候,才满脸怜惜地嚷嚷:「真是造孽哦,要你这么个娇滴滴的小娘子成日介往山里跑,要是遇到个把狼啊大虫什么的,这可如何是好。」
眉林依然笑着,却没说话,也没有让她进屋的意思。
刘婆子见她没回应,不得不自己继续往下说,「要是家里有个管用的男人,小娘子还用得着受这份苦吗。」
眉林秀眸微沉,语气冷淡起来:「老婶子说哪里话,我家哪里没管用的男人了?」就算慕容璟和动弹不得,那也比这天下大多数的男人有用。她心中愤愤,却没意识到自己已在不知不觉中把他当成了这个家里的男人。
闻言,刘婆子脸上毫不掩饰地露出鄙夷之色,嘁了声,才注意到她的不悦,忙陪笑道:「小娘子家里有男人,老婆子自然是知道的,只是不怕说句得罪的话,你家那当家的不连累小娘子便是好的了,哪里能管得什么用处。」
「既知会得罪人又何必说?」眉林冷笑,再不客气,「我家男人有没有用,可与你这外人有何相干,老婶子还是请吧。」说着,就准备离开。
刘婆子只道一个绮年玉貌的女子成日面对一个瘫子,当也是怨言满腹,必想找个人倾诉,哪想到对方会是这种反应,当下也有些傻,慌忙抓住对方的袖子。
「老婶子还有何事?」眉林想在此地长住,也不想把人得罪得狠了,当下忍了忍,语气微微和缓。
怕来此的目的还没说出就被赶走,这一回刘婆子也不再拐弯抹角,老老实实地道出来意。
「小娘子莫见怪,老婆子来此其实是道喜来的。」
眉林眼皮子一撩,心中浮起怪异的感觉,却一味不接话。
刘婆子只好道:「村子头的卫老二,娘子也是认识的。」看眉林露出疑惑的神色,于是补充道:「就是昨日在山路上把娘子救回来的卫老二。」
眉林点了点头表示知道。刘婆子便接着道:「卫老二相中了娘子,想讨娘子回家做婆姨。那卫老二家里有五亩上好的水田,四亩肥地,又是不曾娶过亲的……」
在听到要讨她做婆姨那里时,眉林便被震住了,哪里还听得进去刘婆子后面虚实难测的夸讚。
「老婶子,我家里有男人。」她又好笑又好气,加重语气道。
刘婆子停住,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这有什么?这村子里好几家都是一女二夫。卫老二又不嫌弃,还愿意帮娘子养那个瘫货……」看到眉林一瞬间变得难看的脸色,刘婆子立知失言,忙作势虚打了自己一个巴掌,呸呸两声,「老婆子嘴贱,小娘子莫怪,莫怪。」
眉林憋着一肚子气,只是撇了撇唇,没有应声。
「这样的好事哪里去找,小娘子你只要点个头,以后就能坐在家里享福了。」越说刘婆子越摸不清对方的想法,怕自己再说出几句得罪人的话,忙一句话做了总结。
眉林闭了闭眼,努力压下踹人的衝动,再睁眼,便是一脸的楚楚可怜。
「有劳婶子了,只是好女不侍二夫,奴可担不起这骂名……」看刘婆子想要继续劝解,忙又道:「何况我那当家的虽然行动不便,但人却是极好的,奴若再嫁,必惹他伤心。他身子不好,若因此有个好歹,奴又怎能安心享福?」
一番话堵得刘婆子哑口无言,大约也是怕闹出什么人命,她也不好再催逼,又随便说了两句话,叮嘱眉林再想想,便悻悻地离开了。
她这边走了,眉林却没了出去的心思,满肚子的火气找不到地方发洩。
慕容璟和正靠坐在床上看着窗外出神,看她怒气冲冲地回转,在厨房里一阵彭彭邦邦地折腾,也不知做了什么,然后又倏地钻进柴房,抱出一堆圆木在院子里劈。她那架势,倒不像是劈柴,而是砍人。于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女人,你过来。」他喊。
眉林鼓着腮帮子劈了两块柴,才停下,回头看到窗内满眼笑意的男人。旧白色的中衣,乌黑的髮散在身后枕着的床褥上,神情懒洋洋的,英俊的脸微微有些苍白,但却弯着眉眼,笑意盈盈。
就那么一眼,她满肚的火气突然就都化为乌有了,耳中只听到怦怦地心跳,如雷鸣。她低下头,耳根子发热,莫名地忸怩起来。
「喂,聋了啊。让你过来,没听到吗?」慕容璟和的声音再次传来,语气中隐隐有着奇怪之意。
过去就过去!眉林蓦然抬头瞪了他一眼,丢下斧头,当真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