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琢面如死灰地站起来:“公主请便吧,我要回去了。”
司马凌看着她:“别这么灰心啦,做我嫂子也不错啊。太子哥哥人又不坏,以后还能当皇后呢!”
阿琢置若罔闻地出了门,像个木偶一样被四月扶上马车。
这个局真的难破,像是个软绵绵的网,没有明枪暗箭,却张着乌黑的洞口,想要吞噬掉所有人。自己本来有疼爱的父兄、温婉的嫂子、和蔼的祖母、可爱的侄儿,却要拉着他们一起奔向皇家那没有人伦亲情的陷阱。
她感觉鼻头一阵酸涩,眼角有一些水汽涌上来,正要抬手擦掉,忽然碰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翻出来一看,是一把匕首,正是在章氏大墓中裴峋偷偷递给自己防身的那一把,一直都忘记还给他。匕首本身简单,并没有华丽的装饰,但是抽开却是寒气逼人,阿琢拿着匕首,看着剑身上反射的寒光。
如果遵循旨意,那就是站队太子。
如果父兄因为自己抗旨,那就是站队晋王,因为如果以后是太子登基,必然会迎来新帝猜忌,同样是满门祸事。
但人生在世,总要在夹缝中求得一线生机,不管什么时候,都一定会有办法的!
她一把合上匕首,破局的关键在哪里呢?
求婚
阿琢还没冷静下来仔细思考,有个人却横冲直撞地来了。
“卢大人午后就来找小姐,在花厅一直等到现在了。”
“卢湛?”阿琢一边解开斗篷一边嘟囔着,“他来干什么?”
“小姐~”二月提醒地叫了一声。
阿琢只好赔笑道:“好啦,我知道啦。不会失了礼数的。”
一般的男客本不该阿琢接待,只因卢湛和大哥很熟,经常过府,阿琢也就不太拘泥于男女会客那一套。下人们也都习惯了,花厅的垂幕直接就没放。
阿琢一边走进花厅一边笑着说:“今日兄长不在家,道成哥哥怎么会有空过来?”
卢湛看到阿琢走过来,顿时站了起来:“我是专程来等你的。”
阿琢有点诧异:“等我?”等我干什么?她旋即笑道:“你莫不是也是来看我是不是变成了青面獠牙三头六臂?”
卢湛失笑地摇摇头,但是很快又恢复了紧张:“我知道可能会很冒昧,但是时至今日,我也顾不得许多了。”
阿琢看他地神情语气,顿时觉得不好,他该不会要做什么轻狂的举动吧?
她左右张望了一下,四月怎么就站在廊口,哪怕再靠近一点呢?
卢道成上前一步,把阿琢吓得连忙后退了一大步。他怕自己吓到阿琢,只好稳定了一下心神,退到桌子后面道:“就算唐突,但我今日必须问你一句,你究竟,愿不愿意嫁给太子?”
他这话一出,阿琢愣了一下:“你怎么也知道?”
“你知道了?是谁跟你提起的?”卢湛紧张到手抖,声音也充满了急切。
阿琢连忙摆手:“不不不,只是公主闲聊时无意中提起的,并没有什么人正式与我说过。”
卢湛缓了一口气,又急切的问:“你当真愿意嫁给太子?”
阿琢虽然感觉他确实冒失,可是也算是关心则乱,她也就不以为意,只是苦笑道:“若真有旨意,我哪里有的选?”
卢湛咬紧了牙关:“只要你今天说一句,若是愿意,我自然无话可说,若是你不愿,”他上前一步,“我明日就请媒人上门提亲,只要换下婚书,就算是陛下,也不能乱来。”
阿琢低下头沉默了半晌,没有说话。
卢湛看着她,知道她在思考。从小她思考的时候,就是这样安静又深沉,跟她平时的笑眯眯的样子判若两人。但是只要是她深思熟虑的,必然是当机立断绝不反悔。
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在苍州,那时陛下还没定都,大人们都在陛下的营帐议事,孩子们聚在一起玩耍。
现在的晋王司马校那时只有6岁,带着一群男孩子围着箫岐家的老三取乐。萧老三跟着箫岐守城,无意中被刺伤了左眼,因此用纱布包着眼睛。司马校带头嘲笑他“独眼虫”,太子性情温和,劝了两句也劝不住。只有阿琢,当时她也是这样沉默了半晌,小小的女娃娃,一言不发走到火堆边,随手抽出一根烧黑的木棍,因为根本拿不动,一路拖着走到司马校面前,“啪”地一声扔到两人中间,红色的火星四溅,男孩们都吓得跳起来。阿琢粉雕玉琢的脸平静地看着司马校,嘴里却说着最狠的话:“敢跨过来你就死定了!”
司马校哪里受过这样的胁迫,男孩们都看着,台也下不来,他大叫:“你竟敢这样对我说话,你看我去告诉你爹!”
阿琢回头看他一眼,看得他哆嗦了一下:“告诉我爹怎么够,还应该告诉你爹,你可以试试看。”
那时的陛下还没有像今日这样端坐高台,他和祁晏、箫岐这些名将共同一寸一寸打下局面,那时的他礼贤下士任人唯贤,即使是标榜,起码也做得面子极足。若真是闹到陛下面前,吃亏的必然是司马校。
阿琢的话像是点通了他的脑子,瞬时就破了他的气焰,气鼓鼓地带着那男孩子们玩别的去了。
阿琢那时也只有六七岁,但是她像个大姐姐一样摸着萧老三的头,还送给他自己的玩具。
卢湛的父亲卢暄是个文人,不谙军事,只是管着军需物资,所以卢湛一直都跟那些武将家的孩子们玩不到一起。那天他全程坐在角落,看着那个小娃娃怎么用两句话保护了自己的同伴,甚至带同了女孩子们都把萧老三围住了,女孩子温柔的天性甚至把泫然欲泣的萧老三给逗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