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以为她很伤心,她确实有点伤心,只不过伤心的点和人们以为的完全不一样罢了。
司马凌走后,大哥身边的小厮又来通报说卢湛来了,大爷请小姐过去相见。
阿琢深呼吸一口气,清醒一点吧,祈愿,他虽然没死,但是一点儿都不在意你,你就别在这自怨自艾的了,不管他回不回建安,你们都已经是两条直线,短暂相交一下,现在已经渐行渐远,人总是要走自己的路,好马不吃回头草。
她整理了衣裳,打起精神去见卢湛。
祁穆的院子里有一个小小的凉亭,此时已近傍晚,晚风渐起,吹得凉亭的纱幔轻轻飘动,祁穆和卢湛正在亭子里下棋。
“公主走了?”这话是祁穆问的,阿琢就有点奇怪,大哥以前一般是不会主动问起司马凌的事的,今天倒是破了天荒。
“宫门晚上要下钥了,再不回去赶不上时辰了。”
祁穆点点头,放了棋子道:“安遇你来下吧,我去办点事。”说着跟卢湛打了招呼离去。
班师
卢湛从阿琢进来那一刻开始,就有些失神。
“道成哥哥,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么?”
“你好像瘦了些。”
“人总是会变化的。”大哥这棋局面不太好啊……阿琢拿着棋子托着腮苦苦思索。
“是吗?”卢湛低头笑笑。
自从陛下崩逝,卢家就一面欢天喜地,一面愁云惨淡。二姐估计能进封贵妃,四姐却还圈禁在晋王府里。都是自己的姐姐,他是怎么都高兴不起来,甚至阿琢被退婚这件事他都是阿琢去越州之后才知晓。
他当然敬佩裴峋的大义之举,还没成亲未婚夫就去世这种事害了多少女子终生苦守,裴峋这样做等于是放了阿琢一条生路。
他从心底里感激裴峋,但也担心阿琢会更加难以释怀。毕竟谁能如裴峋一样高风玉树,即使是死也是为国捐躯?估计在阿琢心里,很难再有人能超越他了。
卢湛心里当然放不下阿琢,但是知道自己的差距,他倒不急于一时,他相信锲而不舍这种话必然是有成功的先例,能时常这样看着她,陪伴一时也是好的。
卢湛这棋下得温情脉脉,阿琢拿着棋子愁眉苦脸,两个人都没有在意远处的屋顶上有个风尘仆仆赶来的人看着这个场景心凉了半截。
才子佳人,对弈成双,晚风徐来,衬得这个场景如梦似幻,特别是知道这位才子对佳人孜孜以求,这心就更加凉的透透的了。
屋顶上的梁峥看着这良辰美景好时光,又看看抱着胸站在他对面的向晓。
行,我走,行了吧。反正我估计这口信也不用送了。
终究是女人心、海底针,这才几天啊,说变心就变心。
梁峥嘟嘟囔囔地出了城,望尘里的长亭是上次阿琢送别祁宗的地方,裴峋此时正坐在亭里,远眺着灯火辉煌的建安。
这次奇袭没有战报,百姓们都不知道岳城军分兵奇袭之事,不过明日开朝,大军的捷报应该就能传进朝堂,司马协兵败自裁,河间四州尽皆收回。夏侯荆那边应该也推进顺利,毕竟他号称20万,大军压境,韦昌都孤木难支,撑不了太久的。
天下大定,权力交接顺利过渡,太子承诺,登基之后,天下免税三年,三十年永不加赋。
不兴刀兵,不加赋税,三十年,够了。
他看到梁峥气鼓鼓地回来,靠在柱子上一言不发:“怎么了?”
“你真的喜欢祈愿吗?”
裴峋看着梁峥,又看向建安夜景:“我本来准备此战之后就离开建安,回到越州做个乡野村夫,或者看你和阿妍生儿育女,也算充实。”
梁峥顿时一股血气冲上面庞,“她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裴峋低头轻笑,如同三月的春风吹开层层涟漪,和煦又温暖:“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祁家离开朔州的情景吗?”
“怎么会不记得。”因为阿妍要治病,他们在祁晏的军营里一直住到大军开拔。祁穆和祁宗已经是少年,立志要为母报仇,只有阿琢每天都红着眼睛找娘亲。不知多少个夜晚,都是他和梁峥,一人带一个女孩哄到天明。
拔营那天,他们抱着阿妍,看着整个军营开拔。当时小小的阿琢哭得撕心裂肺,她跌跌撞撞地哭着跑过来,把自己脖子上的葫芦送给他:“我娘说葫芦又叫福禄,戴着会有福气的,阿大哥哥,你一定要在这里等我,等爹爹打完仗了,天下太平了,我就回来找你。如果我找不到你,你就来找我。说话一定要算话。”
但是他没有能遵守承诺,后来不久,裴家就有人来找阿妍。他本来是想着把阿妍送回去就好,谁知裴老太知道儿孙已死,伤心地昏死过去好几回,镇定下来之后就跪在裴氏先祖面前求他顶替裴峋。她说在这世道,怀壁有罪,若是没有父兄,阿妍是断断活不下去的。为了那一点不忍心,他答应了。从此他就成了裴峋。
祖母对他很好,告诉他忘掉梁家阿大的身份,就把自己当做真正的裴家人。但是他忘不了梁阿大和阿琢的约定。她说仗打完了就回去找他,但是他知道以祁晏的战功,必然是登顶京师权倾朝野,所以他努力地读书练武,一步一步地走好每一个台阶,让自己变得更强,站得更高,只为了将来两个人真正相见之时,自己能有资格站在她身边。
再次见到阿琢,她已经变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顾目翩飞神采飞扬,这样的少女,还能聪慧坚毅,她值得世间最至尊的位置,所以他愿意成就她,看她更加光彩夺目受人敬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