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号独自留在法令部也帮不了你什么,你们分开之后,他就是白占着助手的位置。迪亚斯也不能让他跟普通士兵t一起去行动吧,这也太跌份了。”
他们堵住宝琪,热情地想拽它回家里聊一聊。赫尔墨甚至说晚上可以直接把海莉的侄子喊出来,大家见一面。这种“太渴望进步”的情绪令宝琪连连后退,它似乎意识到露西说的那一番话的含义。
机器在领袖之下的绝对优势。
作为受益者的宝琪走回夜鹭街,1号还坐在他的椅子上。在宝琪回来之前,他一动也没动。
“门口的树怎么被拔掉了?”宝琪随口问。
“因为我养不好。”1号回答,“我们没有时间,没有精力陪着它。”
“宝琪,我养不好它。”
宝琪沉默片刻,安慰道:“那就换一种植物吧。”
1号盯着它,然后沉默走上楼,砰的一声关上门。他把自己闷在房间里,呜咽出声。
汝为世人如我欤?
宝琪是个残忍的坏家伙。
1号从没有像此时这样清晰地明白这一点。
但是,他能指责它吗?因为它没有关注到他敏感的情绪,没有给予他想要的反馈?
他一边怨愤地想着,一边又盯着床头摆着的木头摆件和日历本——那些都是宝琪从超市帮他买回来的。
于是,他又开始原谅它了。宝琪只是一个机器人,从物种角度来说,它能够感受道他的难过,了解他的需求,甚至会工作帮助他在这里生活下去,给他提供一个住所,这已经很好了。
毕竟它只是一台机器。
可是,与此同时,邻居的话却在他心底扎上一根刺。
这种由领袖规定的写进法律的高级职工工作制度就注定机器与岗位高度绑定,像他这样的人类注定是“助手”、“搭档”。他可以辅助,但是绝对不能主宰。
或许曾经是有压过宝琪一头的可能,只要他创造出远高于宝琪的价值。但是,当1号选择兴高采烈地住进这间房子,领受那些老机器的人情的时候,他就已经在人格上矮机器一头了。
那些老机器狡猾地帮助他们的新一代算计另一个人类,只是当时他们都并不清楚。
其他人类职工也是这样。从他们的父母甚至更早一辈开始,就将进入领袖的官僚体系当成一种荣耀。甚至也诞生出完美的“捕食”模型,几代人寄生在一台机器身上——前提是他们只有一个孩子。
但是,这是其他人的错吗?
他们只是不想回到下城区的“牛棚”里罢了。
那些“上等人”玩家的后代并不高贵。在漫长的时间里,有的在做校长、官员,有的在牛棚里打盹。哪怕他们的祖先同样是被留在游戏场的那二十人。
所以,像1号这样性格懦弱实力也很弱的情报官——他的底线早就在卢辛达的抓捕行动中被兵营里的士兵摸清了——那些人早就盯住情报系统的每一个岗位——自然就成为其他人眼中的猎物。
他正在被生活逼入死局。
还是有出路的!
1号想,只要宝琪选择他,他也不拖宝琪后退,凭借同为玩家的优势,他们就能一直在一起。
我要对宝琪好一点,趁现在宝琪对我也很好。
系统【帮助人子】的任务还在闪动,在卢辛达死后,它并没有进入结算。
宝琪站在它的房间里,明天,它将要到乌尔多尔身边。它左想右想,拿起电话打给卡特罗拉。
“你在晚会上吗?”它问。
“当然不是,宝琪。我在固定电话边。”卡特罗拉在电话另一头,他那边隐约有音乐传过来。
“你知道乌尔多尔吗?我要被调去她那里了。”
“领袖夫人,”卡特罗拉嘟囔一声,声音变得模糊,“你应该去问露西的,我一直跟着领袖,她在夫人那边做过相当长时间的助理,帮她弄过不少活。”
“露西她今天”宝琪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今天它跟露西之间发生了不少,但是关系反而变得有点疏远。
那边电话里,卡特罗拉问:“你们又吵架啦?”
“没有。”它否认。
“好吧,你们两个总是这样,莫名其妙地关系变好,又莫名其妙地像要打一架似的。等会我打个电话给露西,帮你探探口风。”
卡特罗拉把电话挂掉,他拨通露西家的号码,然后,这位百灵鸟愤怒的声音就从听筒里传出来。
“嘿,露西!”他把听筒拿远,“看在宝琪的份上。”
“宝琪?这个没有礼貌的混蛋,一声不吭就走了!”
“好啦,你还不知道它的性格吗?你指望它跟小狗似的天天陪着你,还不如直接躺在床上睡一觉来得方便。”
“呵,它天天到处乱跑难道不像一只狗吗?宝琪又捅出什么篓子了?”露西问。
“电话里不方便说,”卡特罗拉说,“等会我带它来找你。”
说完,他哼哧哼哧地穿好袜子,从白天的大衣里拿出钥匙出门。先去夜鹭街把宝琪接上,路过冯来曼家门口的时候,这个老兵还没睡,在窗口盯着人呢;然后再去露西家。
“你知道吗?”卡特罗拉开着车,对宝琪说,“我现在感觉就像是两个孩子吵架后不得不打起精神哄孩子的单亲妈妈。”
“你竟然知道这个?”宝琪说。在酒馆的时候,卡特罗拉做不出这么生活化的比喻。
“嗯哼,如果你在下城区走走,到处都是这种家庭。”
走进露西的房子,她的门没有锁上,宝琪一推就开。露西正坐在沙发上斜睨着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