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经历了一整夜之后,她终于回过味来。
桑娅的心上人,在邀请她跳舞之前,递给了她一束伊莉丝。小小的花,被精心地用彩绫纸和绶带扎好,珍重地给予和接受。
另一个来到自己面前的陌生的栎族少年,也是在看见了她腕间的伊莉丝之后花环,突然变得支支吾吾,什么也没说就直接走了。
再迟钝如岑雪鸿,回忆起昨夜的一些细节,也该拼凑出这伊莉丝花在缡火城有什么意义了。
越翎却浑然不觉。
自己是中洲来客,头一次来缡火城,不知道也便罢了。他一个栎族人怎么也不知道呢?
岑雪鸿本想再问一些关于伊莉丝的传说或习俗,写在《博物志》中。可是想到自己和越翎也算互相赠送了伊莉丝,只觉说不出口。
岑雪鸿:“……”
罢了,罢了。
她把注意力放到了书稿中的二十四瓣鸢羽花上。
“上次你说,二十四瓣的鸢羽花生长在分野城的寂寞塔中,只有被选为侍奉雎神的圣女可以进去,对吧?”
“只是听说罢了,毕竟那是圣女居住的地方,就连王族也不能踏入。而一旦被选为圣女,也就只能一辈子待在寂寞塔中。”越翎回忆道,“这一届的圣女是苏赫达那氏的姬尊,也就是你们中洲说的王室公主。自我有记忆以来,从未听说过她离开寂寞塔。”
“听起来有些残忍,”岑雪鸿评价道,“把一个公主关在塔里?为什么?”
“侍奉雎神。”越翎说。
那不是只顾神,不顾人吗?
岑雪鸿想到抵达缡火城的第一天,余大哥告诫她,分野人对雎神的信仰和崇拜远远超过想象,还是尊重他们的习俗为好。
岑雪鸿斟酌地问:“雎神是什么样的?”
“祂创造一切,掌管一切。祂永生不死,在灰烬中灭亡,又在火焰中重生。”
“苏赫达那王室是雎神的至纯血脉,次一级的血脉是十二家贵族,只有他们有资格侍奉雎神,普通百姓则供奉王与贵族。被选拔出的圣女,具有上达天听的能力,负责向人间传达雎神的谕令。”
岑雪鸿心想:这就像中洲每一代皇帝都会编纂的故事啊。
在最古老的传说中,掌管中洲的白灵鹿神,被中洲第一任君王的宝箭射中,化为了一方玉玺。从此神的统治结束,人的统治开启。
而每一次朝代更迭,每一任皇帝都会令史官写下类似的记载。
不是大龟负着天书从玉络河中浮出,就是狐貍口吐人言说着兴亡之语。再不济,也该是天有异象,紫鸾闪动,苍狼之星坠于野。
这些故事都在冲刷着中洲百姓对鹿神的记忆。国都朝鹿城,三千年前是为祭祀鹿神的高台。澧朝绮帝在高台之上建立国都,早已将祭祀鹿神之事遗忘。
人们自顾自地活,战争,死亡,又繁衍。
人间的事,都与鹿神无关。
而栎族的百姓,只听着雎神的传说,就被苏赫达那王族统治了三千年吗?
岑雪鸿觉得有一丝荒谬,但她不敢说。
越翎笑笑,说出了她的心声:“难以置信吧?”
岑雪鸿深以为然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