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塔仍然是一片断壁残垣,修筑寂寞塔的乌金石要从朔洲的尼嘉措山整块整块地运来,想必要花上数年的时间。
在那片废墟前,放着百姓为亡者们献上的的夕颜花。
风中,雪白的花瓣漫天飞舞。像在从未飘雪的分野城,落了一场纷纷扬扬的雪。
越翎穿着玄衣,带着兜帽,像一个普通的信徒,在坍塌的寂寞塔前向雎神祈祷,为亡者祈往生。
离开的时候,他带走了一株被压在废墟下的二十四瓣鸢羽花。
“这就是所有的事情了。”越翎顿了顿,“其实和你来千水寨,也有我的私心。”
岑雪鸿问:“什么?”
“我的母亲,是从大荒郡被掠去分野的奴隶。大荒郡虽然归属于分野管辖,但他们是由不同的部族组成的,散落在雨林之间。虽同为栎族,但大荒的栎族与分野栎族,在信仰上不完全相同。”越翎轻轻说,“我想,如果弥沙不见了……大荒郡是她最有可能会去的地方。”
岑雪鸿想了想。
“既然如此,大荒郡才是你的故乡了。”
越翎的眼中有一丝迷茫。
她说,“故乡”。
她还说,虽然你和弥沙一直住在分野城,但是分野城给予你们的只有痛苦,那不是你们的家。你的母亲,应该很怀念大荒的雨林,一直到生命的最后都很想回家。
像这样牵挂着的地方,不断想要回去的地方,有人在等着你的地方,才是故乡。
还有一些话,岑雪鸿没有说。
故乡,有回得去的故乡,和回不去的故乡。
她自己的故乡,在许多年前的朝鹿城。父亲、母亲、老师都还在的朝鹿城。
她也可以回去,只是现在的朝鹿城里,已经没有人在等她了。
她所怀念的一切,不过是在时光的漫漫长河里,刻舟求剑。
越翎如释重负,笑了笑。
“谢谢你对我说这些。”
以前,他不愿意向别人讲自己的事情,总以为旁人都只是牵绊。他不喜欢被什么人牵绊住的感觉。
岑雪鸿却说,这样牵绊着的,才是故乡。
事情就是要拿出来讲。
人与人之间,就是要彼此牵绊。
尽管如此,岑雪鸿仍然还是有不知道的事情。如果有可能,越翎准备隐瞒一辈子的事情。
她不知道他从禁院中的奴隶,到“六重天”的首领,成为贵族们最倚仗的看门犬,手上沾了多少血。
其中,有古莩塔家的二公子。他因为长兄的死,恨极了弥沙;弥沙被关着,他便恨越翎。他把越翎带在身边,无所不用其极地折磨了他四五年。之后在一次随分野使者团远赴的途中,越翎找到机会,将他伪造成意外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