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们中间的桌上,用水晶托盘盛了满满的杏子、柠檬、莲雾、映日果和番石榴,像小山一样堆起来,阻隔着二人的视线。
古莩塔家主,血缘上作为越翎的父亲的人。
忽然以招待宾客的规格大张旗鼓地将他迎回家,越翎心里没有一丝喜悦,只有猜忌与戒备。
一人也便罢了,竟然还捎着岑雪鸿。
但是他也不能问古莩塔·真衍。
这位血缘上的弟弟,与古莩塔·漓音同母所出,是正室夫人生的五个孩子中仅活的两个。饶是如此,那些生于禁院中的奴隶们也没有与他们平起平坐的资格。
岑雪鸿在,许多话并不好说。
越翎保持着难以启齿的缄默。
古莩塔·真衍竟难得地善解人意,用栎语对他说:“不必这样紧张,父亲大人只是想请你们参与一场家宴罢了。”
越翎问:“家宴?”
这更费思量了。
他、越翎自己、岑雪鸿。
这三个人谁能组合出一个“家”?
“不是吗?”古莩塔·真衍望着岑雪鸿,说,“是长姐说,你已经在中洲与一女子定亲,且一同来到分野,父亲大人才想见见你们的。”
越翎:“……”
越翎心里缓缓浮出两个字:
完了。
怪不得古莩塔·漓音如此好心,将她的鸢令给他们,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他们又想算计什么?
越翎忽然感到愤怒。
那是蚍蜉之怒,无法撼动面前的巨树。
而他也只能像残缺的人偶,任由他们摆布。
随着车舆缓缓驶入内城,眼前的景色骤然变换。
内城并非用云母石,而是清一色用莹白的大理石搭建。街道宽敞如新,水池清澈得像一面明镜,浮满了盛放的莲花。
街道两旁是贵胄的府邸,以及花团锦簇的凉亭与楼阁。水流澹澹,斑斓的孔雀漫不经心地沿着水晶台阶拾级而上,饮用琉璃盏中的琼浆。
风中传来贵族少女的嬉戏声,手腕与脚踝间环佩的叮当声,氤氲在浓厚的燃香中。沉香、檀木、肉桂和琥珀,萦绕在每一次呼吸之间。
时间仿佛停止了。
在这样的地方,人只会想要得到永生。
这就是用大理石和水晶搭建,用黄金、翡翠、琉璃和珊瑚装饰的——
“极乐之都”,分野城。
车舆停在一幢府邸前。
岑雪鸿悄悄问越翎:“为什么也邀请我?”
还不等越翎编好说辞,古莩塔·真衍已经听见了,用流利的中洲话回答:“岑姑娘远道而来,我们栎人一向好客,自然要尽心招待你。”
其中一定有什么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