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宴饮完,出宫回府时,苏岑不出意外地又喝多了,裴决放弃了骑马,上了贺瑜给苏岑准备的马车,马车内很是宽敞,两人并肩坐在里面也不嫌拥挤,苏岑其实也没有完全醉,他还是有意识的,看着裴决上来坐到他身侧,本来扭过了头不想理他,可在人靠过来,伸手拉他的手时候,好像酒劲又上来了,就顺势歪倒在人身上。
“头疼吗?”
大殿上冷淡的人此时的声音却是温和的。
苏岑摇了摇头。
能上宫宴的酒都是好酒,不折腾人,而这会儿像是醉了又没醉过去,正舒服。
“没吃多少东西,回府了吃点东西,再喝点醒酒汤。”
苏岑乖巧地点头,靠在人肩上闭上了眼睛,没动静了。
裴决以为他睡着了,轻轻地拖着人的脸往肩上又挪了一分,怕他歪下去,犹豫了一下,又伸手过去,将人揽在了怀里。
这是突然马车颠簸了一下,裴决连忙用手拖住了将要歪下来的脑袋,掌心里的脸颊因为喝了酒,格外滚烫,又格外柔软,像是刚出蒸笼的酥酪,好像轻轻一捏,里头就会有甜甜的流心出来。
让人忍不住想尝一尝,是不是和酥酪一样甜。
心跳陡然便快了起来,比刚才马车的颠簸还要厉害,裴决暗暗呼吸了好几口,按捺住凌乱的心跳,将人的头扶正,伸手挑开了车帘。
深夜的风带着凉意,吹拂在面上,将鼻间的酒气和香气吹散,终于让眼底的灼烫褪去,人也清醒过来。
到了候府门前,裴决轻轻动了动肩,温声唤道:“俏俏。”
没动静。
裴决垂眼红看去,就见那眼睫轻轻颤动了一下,然后又归于平静。
他眼底有笑:“要我背你?”
小时候玩得累了,都是他背着他回去,那个时候,宣阳候府的人都知道,只要是和裴决出去,小候爷当晚定然回不来,第二天再去裴府接人就行。
肩上的人轻轻动了一下,像是答应了。
晚风沁凉,耳边的鼻息却是滚烫的,每一次呼吸掠过耳垂,都会激起一阵浅浅的麻意。
裴决的脚步不由地变快了,终于是安稳地将人送到了流岚院,小心地放到了榻上,脱去了外衣。
苏浩端着水进来,裴决试了试,温度正好,便拿了帕子浸进去,拎干了水,替人将额上,颈间的汗擦去,又擦了擦脸,让他睡得能更舒服些。
做完这一切,他才起身,吩咐苏浩:“他今晚没吃什么东西,明早吩咐厨房,做些清淡的粥给他吃。”
苏浩点头答应了,裴决又看了看榻上的人,这才回去藏锋院。
可等他沐浴完准备休息时,才回屋中,就看到小陵抱着剑,正一脸无奈地看着他的榻上,他侧目一看,就见刚才才伺候完的人,此时已经躺到了他的榻上,正抱着他的被子。
“公子,小候爷怎么都不肯走。”小陵已经快要放弃了,毕竟他在苏岑面前也从未赢过。
裴决此时只着着里衣,他示意小陵出去,走到榻边:“俏俏,你回流岚院睡。”
床上的人闭着眼,好像睡着了没听见一样,没一点儿反应。
裴决坐到榻边上,看到他方才在榻上乱动时蹭乱的一片衣领,在微弱的烛火下温润地像上好的玉。
“苏俏俏。”他的声音沉了几分:“你乖一点。”
榻上的人还是没动静,隐没在微弱的光线中只看得到不甚清晰的影子,可那身影却莫名有几分倔强。
“你若是想在这里睡也可以,那我去偏房了。”
裴决起身就要走,可身上一紧,衣角被人抓住了。
“现在是能听到了?”裴决转身。
苏岑睁开了眼睛,因为喝了酒,目光有些朦胧,眼睛的情绪却比平时更加明显,有些委屈:“你都愿意背我了,一起睡怎么了?”
裴决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说道:“这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苏岑越发犟起来,喝了酒,声音有些含糊,却格外坚定:“我今晚就要跟你一起睡。”
裴决向来惯着他,但唯独这件事上,他却总是坚持着。
苏岑见他无为所动,眼底有雾气漫起,憋了一晚上的情绪在酒意的催发下更忍不住了:“你是不是有心仪的人了?”
裴决不知道话题怎么就跳转到这上面来,有些奇怪:“怎么突然问到这个。”
苏岑将怀里的被子抱得更紧了,醉意更甚,说话都有些结巴,可心里的就是莫名地不痛快:“你,你就是见色忘义!”
……果然是醉了,还醉得不轻。
他连色都未曾见过,哪里来的见色忘义。
看着榻上抱着被子开始翻滚撒泼的人,身上的衣裳已经被蹭得乱七八糟,系带都快开了,脖子到锁骨,露出一片暖玉般的莹润肌肤,锁骨上那颗曾经见过的小痣此时已经完全暴露了出来,随着主人的动作在视线里滑动,像只小钩子般勾得人心摇摆不定。
……倒也不是没见过。
“一听、听太奶奶说要给你保媒,你就、就要和我避嫌了是不是?明明、明明我们之前也一起睡过的、你、你这个小人,枉为君子……”
越说越偏,已经骂上了。
裴决站在榻前,看着榻上越说越委屈伤心的人,实在拿他没辙,忍了半晌,出声道:“行了,你在这儿睡吧。”
榻上的人安静了下来,抱着被子拿眼看他,幽暗中,就他一双眼里是亮的,满是委屈和期待。
裴决默默地叹了口气,脱了鞋上榻,又将幔帐放了下来,躺下时连睡觉也躺得端端正正的,两人中间都还隔着那条被苏岑抱着的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