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瑜将所有的事情一串,便懂了裴决的意思:“但是先帝不在了,裴将军,苏候,父皇都不在了,太皇太后那里他们更是不可能找得到任何东西,当年的知情人都不在了,所以他们一直没有找到证据,以至于虽有怀疑但一直隐而未发。”
毕竟,若真闹到那一步,滴血验亲若是没验出来,贺瑜的血脉没有问题,那他们便是质疑皇权,可以谋反罪论处。
苏岑觉得荒谬,但无论是对于裴决还是贺瑜,他都是百分之百的信任,而且听他们所说的,也并非不可能。
先帝当时面临的处境之艰难,哪怕只看史书,便也能体会,可若真中了无垢,没有子嗣,那国本无继,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从宗室中挑选合适的子弟入宫立为太子,先帝没有兄弟,而再往上推,几乎所有宗亲都已被立了亲王,不管挑哪一个,必然会引起其它亲王不满,内乱再所难免。
而众亲王就是在等一个起兵的理由。
若先帝不能孕育子嗣,那还有谁的孩子,比宣阳公主更合适呢?
哪怕有一天真的被查觉,当年所有知情人已死,真的滴血验亲,也不一定能验得出来。
“我娘可没有别的儿子,就我一个。”苏岑朝着贺瑜张牙舞爪:“你别得寸进尺,连娘都想蹭!”
贺瑜当然知道他的意思,看着他那幅样子,一直严肃沉冷的面容上终于是轻松了一些,有了些许笑容:“行了,知道了,谁敢跟你苏小候爷抢东西。”
苏岑哼了一声,走过去拉裴决:“算你识趣。”
贺瑜虽然猜到了,但看着他抱住裴决,一点儿也没想在他面前隐瞒的样子,忍不住带着隐晦说道:“听说裴相府里都是你在主事,你们俩这关系,也着实太好了些……”
裴决被他一把抱住,刚想让他收敛点,苏岑已经开了口:“行了,别装了,那天在宫里留宿你不就看出来了吗?那小太监的耳朵贴门上听了一夜,月光那么亮,影子看得一清二楚,我都懒得说。”
贺瑜失笑:“我那只是猜测,谁知道你这么放得开。”
还在宫里呢,一点也不忌讳,那天晚上来回话的三个小太监脸红得跟什么一样。
既然他知道了,苏岑在他面前也没了顾忌,贴着裴决冲他笑:“你可是第一个知道的人,应该感到荣幸。”
贺瑜自小便知道裴决在他心里的地位,裴决回京都两人的关系一天比一天近,苏岑越来越高兴他也是看在眼里的,他本来就是想让苏岑笼络住裴决的心,但如今看来,好像有点过头了。
“姑姑知道吗?”贺瑜问。
裴决垂下眸子:“候夫人还不知情。”
贺瑜的脸色严肃了几分,不论别的,苏岑对他来讲,不同于一般臣子,不管清远候他们所谋之事是真是假,苏岑永远都是他的弟弟,唯一的弟弟。
“俏俏,你去看看太奶奶吧,昨日太奶奶胸口闷着,喘不过气,太医去看了,又开了新的药,你去哄哄老人家开心。”
苏岑怎么可能听不出来,他在支开他,眉头一皱,拽着裴决不松手:“干嘛,有什么事不能当我面说。”
裴决目光看他时,瞬间便柔软下来,声音也不自觉地放低:“你先去给太皇太后请安。”
苏岑不肯,拽着裴决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不起来:“不行,有什么事情我不能知道的?”
贺瑜走过去,伸手在他头上敲了一下:“你胡闹也要有个限度,都闹到裴决身上了,他可是我亲封的丞相,我还不能问几句了?我不会拿他怎么样的,就问他几句话,你先去太奶奶那里,一会儿我保证完好无损地把人给你还回来。”
最终还是裴决哄了半天,苏岑才不情不愿地离开御书房,走前还狠狠地剜了贺瑜一眼,警告意味再明显不过。
等人走了,梁公公便遣退了众人,关上了御书房的大门,华美的殿内,只剩下了贺瑜和裴决两人。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贺瑜转身坐回椅上,面容上没有了刚才面对苏岑时的玩笑和轻松,一种来自上位者的审视和压迫立刻涌来。
裴决撩袍跪下,却面容平静坦荡,他知道贺瑜对苏岑来说,是等同于各位姐姐的存在,既然是苏岑的哥哥,哪怕不是帝王,也值得他一跪。
“冠礼那晚。”
贺瑜的手指点在扶手上:“两个月了。”
好男风一事在大周算不上多稀奇,但还没有人会闹到明面上来,而他们两人身份又如此特殊,一个是他亲封的丞相,一个是天子表弟,如今的宣阳候,苏岑看样子也没打算遮掩,此时这样敏感的时期若真出了什么事,只怕还会节外生枝。
裴决仍然是极冷静的样子:“此事并非胡闹,臣是对小候爷是认真的,待时机成熟,臣会如实禀明候夫人,也并非有意欺瞒陛下。”
现在无垢之毒还没查清楚,贺瑜的身世之事也还未解决,削藩又迫在眉睫,确实并非是谈儿女情长的时候,而且感情之事,能有多长久也不是一个字,一句话能保证的,贺瑜并没打算在此时根他刨根问底,但有些事,他还是要说清楚的。
“裴决,你与朕也算从小相识,且不管是先帝还是朕,对你的能力,都非常认可,但朕之前跟你说过,苏岑不一样,到现在,还是一样的话。”贺瑜看着底下虽然跪着,但背脊依然挺直的人,声音更多了几分严肃:“人人都有私心,朕也不例外,不管你们之间最后变成什么样,但苏岑,永远都是朕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