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别跟我来这一套,”苏许嘴上笑着,没有动手,“这儿全是你齐王府的人,我要是冒犯了,指不定你会让人把我拉去做牛肉汤……”
“怎么会!”东方稚眉头一皱,很是认真。她回过身来,见二楼的确挤了不少人,当即拂袖吩咐:“你们都到楼下去吧,也让店家备点火锅和牛肉汤,大家都吃点。孟槐雚疏,你二人也一起。”本来苏许只是开玩笑一说,东方稚倒好,直接将身边人支走了。待二楼闲杂人等清空,东方稚复又躬下身子,道:“来,动手吧。我不会翻脸让人抓你的。”
“我才不信,你是骗子。”
“我不是骗子!我现在不就是在守信么?”
“不要,你起开。”
“我不。”
见过为了得好处所以处处奉承的,见过为了金银珠宝所以低声下气的,可是纵观京都城,也找不出几个主动讨打的人。苏许心里直骂这人傻,一边笑着一边让她走开,可东方稚偏要‘信守承诺’,见她推开自己,索性将脑袋拱到她跟前。苏许没辙,只得意思意思地摸了一下她的头,东方稚乐了,抬眼看她。
二人都还在笑着,这忽然的对视,她们才发现自己距离对方已经那么近。不过是将目光停留在对方身上一瞬间,可又觉得时间好像过了很久。苏许只觉面红耳赤,不知道是旁边的火炉温度太高,还是觉得自己与东方稚太过亲昵。她有些不自在地将视线停在别处,嗔骂一声:“呆子。”
“对你而已。”东方稚笑着。
“哦。”
苏许脸上温度又升了几分,因怕被她察觉,忙以这锅中牛肉怕是要被煮烂为借口将她推开。真是的,这个呆子总会突然说出一些不搭调的话,要是换了别个姑娘家听去,岂不羞得厉害?想到这里,苏许心中醋意大发,忍不住低声咒骂:“…油腔滑调的……怕是经常这般对别人吧……阿稚真像个无赖……”
“嗯?”东方稚没有听清。
苏许只哼了一声。
—
镇国大将军府邸。
邱泽林披着外袍站在回廊里大半天了,雪又一直没停,底下人站在后头不敢吱声,就这么陪他在室外站了许久。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时辰,邱意入宫面圣回来,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自家儿子站在那里发呆的模样。
“在此处作甚?”
邱意走近时,邱泽林才稍微回过神,朝他作揖。
“没有……孩儿今日无事,忽见这雪下得好看,便发了会儿呆。”
邱意循着他的话去看雪景,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你最近若是有空闲,便多去与公主接触,勿冷落了人家。这雪有什么好看的,每年都有,第一次见?”
皇帝赐婚的圣旨里有说,这盛国公主虽然指配给邱泽林,可是完婚的日子,却在德昌二十七年夏。如今不过是德昌二十五年冬,距离完婚的日子少说也有一年半的时间,邱泽林若不把握机会多和梁宁培养感情,来日完婚想必也诸多事端。关于这次的安排,是皇帝特意考虑过的。听闻那盛国有一风俗,男女成亲时不像大永一朝下了聘礼就要即日完婚,他们注重一夫一妻的制度,觉得一对新人既成伴侣,就该一心一意相互扶持,所以成亲之前,新人之间必须要有一定的了解。
虽说盛国在大永的多年影响下,如此情深习俗早已被磨蚀,但先订婚后相处的习惯未改,不少盛国人还是会遵循这般约定。皇帝为了收服人心,特意做了这样的安排,为的就是让盛国臣民对他这个皇帝有依赖感,钦佩他尊重一方规矩。
“孩儿昨日才到了驿站见梁姑娘,算是相谈甚欢。”讲起梁宁,邱泽林难得笑了。和她相处的时候,的确是轻松愉快。到底是个温婉女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对于大永的诸多诗词歌赋也了解颇深,更能在一些地方指点邱泽林,当半个师父。邱泽林对于这未过门的妻子挺满意,钦佩之余有些爱慕,不知不觉间已有感情。
只是偶然夜深,邱泽林会想起苏许,深感惋惜。
“嗯,那便好。”邱意欣慰地笑了。
“爹。”邱泽林望向邱意,有些感伤:“咱们邱家,现下算是与苏家断了关系么?”
自那天苏业雷霆震怒,邱泽林便没脸求见,也不敢为自己辩驳。听闻苏业对邱意的态度也变了,原本这二人上朝时还会谈一些闲事,休沐时也会相约饮茶喝酒,感情不错——可如今,苏业对邱家再无关切语句,除了两家人因公事会面,别的时间根本没有交流。邱泽林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好端端的两家世交闹得剑拔弩张,又是何苦。
邱意先是沉默。
“爹…”
“宦海难测,在这官场之上总有这般离合之事,我儿何须把事情压在心里?”邱意虽也惋惜少了一段交情,可无缘就是无缘,强求就无趣了。“苏相为人做事一向果断,他认定的事多数没有回转的余地。如今因为这婚约,我两家断交,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
“孩儿…并不是有意说出这般失礼的话……”
说到底,苏业那天的教训对邱泽林刺激太大。
为了保护自己孙女的名声,他直截了当地说‘往日玩闹不过是少不更事’……一句话,将邱泽林与苏许的少年情意撇得干净。邱泽林不怪罪苏业,只是回过头想起时,心底总觉不安,觉得自己亏欠了苏许,负了这个多年来一心为了自己的姑娘。
“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你这般懊悔也没有用。”邱意看得透彻,说道:“你年纪尚轻,阅历也不足,面对这种事想法难免会有偏差。爹作为过来人,想告知你这一切都不必要心烦,事已成定局,你要想的,便是如何奋发图强,与公主相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