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涛迩这才发现林度没看他,她的目光直直越过自己,眼里盈着亮晶晶的光芒,在看着后面的什么。
他犹疑地转头,发现陆暮西正站在他身后。
奔跑后的喘息还未消,他的胸腔随着急促的呼吸规律地起伏,隐隐能看到鬓边一层晶莹的薄汗,浸湿了额前的发丝。
手上还拿着一盒牛奶,不像可乐那么随便拿几根手指拎着,而是整个覆盖在掌心里。手背上因为握着牛奶凸起的骨骼和淡淡的青筋延伸到小臂上的黑色护腕,然后消失不见。
有那么一瞬间,宋涛迩觉得天边的红霞映照着他沉默却又波涛汹涌的眼睛,像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显得十分惊心动魄。
很明显,林度刚刚那话是看着陆暮西本人说的。
身边的两个人就这么对视了几秒,宋涛迩却觉得漫长得像过了几年。
安慰
一阵微风穿过,扑面而来的凉意吹得恍惚的心神定了定。
陆暮西走近,拿脚尖踹了宋涛迩一脚,要笑不笑的:“没看出来,你还是个大文豪呢。”
他也知道自己说多了,干笑了声:“哈,我这语文是不是有进步。”
宋涛迩的语文也很烂,但他的烂法跟林度还不太一样。林度是属于那种看得书多,但一考试就歇菜的类型,不管怎么说,肚子里墨水还是有的。但宋涛迩就是那种彻头彻尾的理科脑袋,不怎么看书,一看到带点儿感情的字儿,整个人就自行陷入昏迷。嗯,说白了,他的语文,就是一以贯之彻头彻尾的烂。
陆暮西有点想不明白,自己这是什么奇怪的体质,专招语文烂的小孩儿。
“进步个屁。”他蹲下来,把牛奶递给林度,也不管洁癖不洁癖了,顺势坐在俩人旁边,轻轻扫了眼宋涛迩,“我要是再晚来点儿,你是不是能把我今天内裤什么颜色贴篮球场入口。”
“我哪儿知道你今天内裤什么颜色。”宋涛迩十分理智,一本正经地推测,“我猜是黑色。”
牛奶应该刚从商店的保温箱里出来没多久,暖烘烘的热气逐渐传到发凉的掌心,可能是因为心理作用,小腹肆虐的痛意像是被稍微安抚了一下,至少没有方才那么尖锐。
林度没喝,只是双手捧着,汲取热意。
听了俩人的对话,她抬起头看了看宋涛迩,看他正一脸求知若渴地盯着陆暮西,于是也十分探究地看过去。
这两张脸,一张明显是在幸灾乐祸地犯贱搞事,另一张……,陆暮西暂时没什么头绪。
林度不知道是难受懵了还是什么,面上没什么表情,小脸白白净净,眼神空茫茫的,倒是显出几分单纯懵懂。
陆暮西有点看不出她这是故意等着看他笑话,还是真就是纯纯的求知欲爆棚。
跟这么两道齐刷刷探究他内裤颜色的目光里僵持半响,陆暮西眼皮狂跳,终于忍不了了,吼道:“变态啊你俩!”
俩人脸上一本正经的好奇终于绷不住了,齐齐狂笑。
这俩人没见几面,倒是默契无间,陆暮西看了半天,活生生给气笑了,他又气又无奈:“林度,你还是不是个女孩儿了。”
宋涛迩幸灾乐祸地在旁边帮腔:“就是!”
一笑就觉着一阵小河潺潺,但他这副跳脚样子又十分好笑,林度叹了口气,一副“林老师课堂开课了”的样子,挑眉问道:“知道男生对女生最大的误解是什么吗?”
宋涛迩好奇地问:“什么?”
“男生觉得女孩儿平时应该是这个坐姿。”她并拢双腿,胳膊环抱着双膝,俨然一副弱柳扶风的“含羞草”姿态。
“实际上呢,大部分女孩平时都爱这么坐。”林度顿时换了身“李逵”的气质,大剌剌分开双腿,将两个胳膊肘随意地搭在膝盖上,纤细修长的手垂在空中。
“就是这样的误会。”她一手握着那盒牛奶,转过脑袋看向俩人,“你们以小见大地理解一下吧,大概就这么个意思。”
“以小见大地理解一下?”宋涛迩茫然地看向陆暮西,“你懂她什么意思了吗?”
虽然没明说,但陆暮西听出来了,她这是拐着弯儿不满意他刚刚那句话呢。
也许,每个人这一生都会踏进一条名为命运的河流,大部分人最终都庸庸碌碌随着流水去了不知名的地方,但林度却是一块儿绝不随波逐流的坚石,即便水流湍急将岩石磨砺出锋利的脊背,她也绝不动摇一步。
陆暮西有些庆幸,自己还没随波逐流到麻木不仁的那一步,不管是去学文,还是辣子鸡,或者是女孩儿的坐姿。他庆幸自己还能理解,也能欣赏她的坚持。
今天的晚霞极美,金中泛紫,紫中泛红。远处教学楼的教室亮着灯,隐隐能看见人头攒动,说不定里面还有个姑娘正在抄本书统计着哪个欠揍的男生。
他双手撑着后面的地,仰起头静静看着,懒懒散散地开口:“叫咱们少刻板印象,别老自己在那儿想女孩儿就应该怎么样的意思。”
“啊?”宋涛迩茫然地看向林度,“是吗?”
林度望着天边的霞光,弯了弯唇:“你猜啊。”
……
高三晚自习上课早,宋涛迩带着颗被俩人伤透的心,恋恋不舍地先走了。
林度和陆暮西也慢慢走在回教室的路上。
他拎着校服,速度放得很慢,像是故意在迁就。
“对了,汤林和确实没什么事儿吧,校医怎么说的。”林度问。
陆暮西回想了下:“说是就蹭破了点儿皮,我去的时候看起来都快愈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