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人一辆车不够,大家分了两波才到。
天气越来越冷,中间沸腾的火锅热气氤氲,窗户蒙上一层朦胧的雾气,温暖又舒适。
大家吃差不多了就懒懒散散地摊在椅子上聊天,那三个话唠聚在一起属于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都不用人介绍,分分钟就自来熟起来,聊得热火朝天。
为了烘托气氛,他们强烈要求开两瓶啤酒意思意思,林度怕他们喝高,就真的只点了两瓶。
林度特别庆幸自己只点了两瓶,因为五分钟后,一人一杯下肚,他们已经嚷嚷着要桃园三结义了。
三人就谁扮演张飞这个角色争执不下,哽着脖子据理力争。
跟他们比起来,林度和陆暮西就显得十分内向了。
陆暮西默默看了会儿这“张飞之争”,生怕三人真是全喝高了,弯了弯身子,低着头凑近:“我确定宋涛迩没喝高,他就是纯纯脑子有病。另外那俩呢?”
林度看了眼已经举着杯子开拜的三人,叹了口气,也凑近了些:“那俩酒量好着呢,也是纯脑子有病。”
三人开拜前一人给到了一杯,林度从头到尾碰都没碰过,陆暮西还保持着原来的距离,小声问了句:“你不喝酒?”
“我随我妈,天生酒量差,喝一杯就上头,是真上头。”林度笑着把眼神从结拜三人组的身上移开,一边说,一边给陆暮西解释,“一上头就开始满嘴说胡话,根本——”
嘴边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两人离得太近了,近到可以细细描摹出彼此眼睛的形状,唇角的弧度。
近到林度能看清陆暮西眼尾浮着层不易察觉的薄红:“你喝酒了?”
他微红的眼尾随着轻笑声上挑:“你怎么知道?我喝的是宋涛迩私藏的那杯啊。”
“你没发现吗?你喝酒上眼睛。”林度也笑,“宋涛迩私藏一杯酒干什么?”
她眼睛漆黑又漂亮,清水洗过一样,又透又亮。
陆暮西觉着喝高了的可能是自己,不然搁平时跟哪个女生离这么近的话,他早就肌肉记忆条件反射避开了。其实也不能特定是女生,这么近,已经不属于社交安全距离,不管男的女的,只要是个人类都会下意识避开。
林度……
她没避开或许是因为缺心眼儿,但自己还没动作就显得很其心可诛。
可每次看着林度的时候,又总是莫名其妙的高兴。
陆暮西心里乱七八糟划过一大片想法,身体却倦怠惫懒地没有一点儿动作,他懒懒地低了低头,压低声音,讲悄悄话一样的姿态。
林度不由又侧着头往前靠近了些,他声音清清楚楚就在耳侧:“他们家常年禁酒,怕什么来什么,好死不死养出了个爱喝酒的儿子。今天这场合属于可以合理解释且带着酒味儿回家不被揍的范畴,他藏杯酒的行为算是多年养成的条件反射吧。”
“怎么会这么惨啊。”林度脸上的笑看不出半分同情。
“唉,没办法。”陆暮西假惺惺叹了口气,拖腔拉调地说,“就是这么惨啊。”
“你们俩偷偷说什么悄悄话呢?”另外一边拜完把子了,非常不满地看着这两个咬耳朵的人。
陆暮西没事儿人一样靠回座位,对着宋涛迩说:“夸你呢,当刘备正合适。”
宋涛迩脸一黑:“你能不能走点心,我是张飞。”
“嗯,你当张飞也挺合适。”
狗屁纯欣赏吧,宋涛迩冷笑着斜他一眼,用眼神隐秘而幽怨地表达了一个意思——“别以为我没看见你刚刚在干嘛,你那能叫纯欣赏?”。
陆暮西顺手从锅里捞了根菜,当没看见。
订的蛋糕正好到了,服务员敲门送了进来。
三兄弟正好在门那边,七嘴八舌地把蛋糕拆开,又点上蜡烛。
林度还没反应过来,包厢里的灯就被余斯清关了。
小小的室内只有灯火在摇曳,映着那么鲜亮的十七岁。
身边是十七岁的好朋友,耳边是稀稀拉拉毫无默契的生日歌。
动听的,温柔的,五音不全的歌声,遥遥照耀着通往十八岁的前路。
有人说前路漫漫如险途,关山难越;也有人说人生徐徐如清风,来去自由。种种未知,少年们都不必为此忧愁。
未来星河长明也好,风流云散也罢,十七岁的我们总还是将灵魂紧紧攥在自己手里。
天地阔,且徜徉。勇敢和自由永远没有正解,那就希望二十七,三十七的我们永远在勇敢和自由的路上吧。
林度许好愿,缓缓睁开眼,吹灭蜡烛。
“生日快乐!!!!”所有人都鼓着掌欢呼。
林度欣然接受:“谢谢大家。”
灯光骤然亮起,余斯清跟汤林和各自从包里拿出了个礼盒,还神秘兮兮地千叮咛万嘱咐要回去才能拆。
林度说了八百遍知道了,然后指了指宋涛迩,眯着眼睛把目光移向陆暮西,兴师问罪的语气:“这个蹭饭的没送礼物我理解,但是我记得我好像上周就邀请你了吧。”
宋涛迩看得目瞪口呆,他还是第一次见这么理直气壮冲人要礼物的,当然,更让人目瞪口呆的是笑着站在那儿被问罪的陆暮西。
宋涛迩再重新打眼儿一看,就觉得两人的氛围很神奇,莫名有种……
在打情骂俏的感觉。
别人不知道,但宋涛迩绝对敢拍着桌子打包票,以陆暮西的脾气,他绝不可能干出给人过生日还不送礼物这种事儿的。
初中的时候,学校不做人,压榨打扫卫生的保洁阿姨,有一段时间那些阿姨累到天天蹲在楼梯间偷偷抹眼泪,有天他跟陆暮西路过正好听见某个阿姨在跟自己女儿打电话,年纪大的人打电话总是开着免提,他听见那边的女孩儿开心地祝自己母亲生日快乐,天真又无忧无虑的语气,而电话这头的母亲泪痕未消,却还在抹着脸强颜欢笑地谢谢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