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楼梯上的郎景行恍惚被定住,一股寒意顺四肢漫入胸肺直抵心脏,使他整个人都像是被这股极寒冻住一样。
他步伐慌张地从那处逃离,确定距离远到那两个人不会发现自己,才敢停下来大口换气。
白卯说过他喜欢我吗?
好像没有。
郎景行揉了揉眼睛,抬手时牵动的重量让他想起左侧上衣口袋里还放着那个早已准备好的求婚戒指。
郎景行把它拿出来,打开那个酒红色的丝绒盒子,两枚精巧雅致的对戒仍然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样,相亲相爱地依偎并立。郎景行拿着左看右看,还是没舍得对它们撒气。
算了,怪谁呢?只怪他太擅长臆想罢了。
旧人去,新人来。
协和建筑新上任的建筑部主任不是生人,就是之前开学典礼郎父引郎景行认识的那位,五班陈雨泽的父亲,原本市环境部部长。
之前开学典礼的时候郎景行没仔细注意过陈雨泽这个人,只记得当时他们两个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对方也像十分内向一样,一直低着头不和他又眼神对视,表现得完全不像此时晚宴桌上的这样游刃有余。
晚宴桌上觥筹交错,因为陈雨泽在去年冬天已经成年了,所以即使是oga,陈父也给自家孩子上的是红酒,郎景行杯子里的反倒是石榴汁。但无论杯子里是什么都无所谓,郎景行只默默着坐在自己那一角,不能说水米不沾,但也能从他面前的餐食里看出他没什么胃口。
餐桌上的其他人都自顾自交谈着欢笑着,只有郎景行沉默着。
“孩子,你是叫景行对吗?”陈父不愿他独享清净,把话题引到他身上。
“嗯?嗯……”郎景行点点头。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好名字啊!哈哈。”陈父哈哈大笑道朝郎父抬杯。
“哪里哪里,过奖了。”郎父赶紧陪着走了一杯。
“那?!好名字!人如其名。这孩子,一看就正直,一身的君子气度,长得也是金相玉质,虎步龙行。老郎,你可太会生了。真好看啊这孩子。”
“哪里哪里,您家……您的儿子也是……绝代佳人,空谷幽兰啊,哈哈哈哈。”
郎景行汗颜,真难为他爸了,酝酿半天就憋出这俩词儿。
“孩子!有对象了吗?”陈父满脸八卦地问他。
郎景行心瞬间提到嗓子眼,内心瞬间盈满不祥的预感,但眼下也得实话实说地老实回答:“没有……”
“哈哈哈,”陈父一听他这么说,好像来劲儿了似的,“那正好!你看!”他一抬手向陈雨泽的方向,“我家儿子,怎么样?!”
“爸!你别!”陈雨泽看似羞恼地斥了他父亲一声。
郎父怕郎景行不会说话撂陈父的面子,赶紧抢过话头,“诶那怎么敢,太高攀了,高攀了。哈哈哈。”
陈父不赞同地瞪了他一眼,“这有什么高攀的!这孩子的人品和相貌,要我看,都没话说!别跟我讲什么‘竹门对竹门、木门对木门’那套,现在是新时代了,你我都赶上恋爱自由了,还让自己的孩子活回去不成?!只要两个人相处得好,过得幸福,那做长辈的自然就安心了。”
郎父赶紧附和。两个人又推杯换盏地喝起来。
郎景行不想接茬,身子努力靠后,希望众人无视自己的存在。
陈雨泽目光炯炯地盯着郎景行,端着酒杯走到他身边,“走,我看你呆着也没意思,我带你去转转。我家后花园有片水湖,是活水,连通着北边的双绕河,在那片水面上看月亮特别好看,我带你去。”说完也不等郎景行回答,将他拽起来挎住胳膊就走。
郎景行不能在众人面前失态,只能跟着他走。
陈父和郎父在两人背后一点也不小声地蛐蛐道:“看见没?有戏!”
陈雨泽好像有点喝多了,面颊红润,脚步虚浮,跌跌撞撞地总是站不稳,站不稳又急着走,一路下俩不停往他怀里撞,郎景行忍着气不断将他扶正。
“你……你能好好走吗?”郎景行耐心扶了几次,终于还是忍不住出声。
陈雨泽像是跟他闹一般扑过来:“不能!哈哈哈哈。”
“行了!”郎景行喝止他,深吸了几口气后决定还是实话实说,“我们不可能,我没有对象但是……我有喜欢的人。”
陈雨泽瞪着圆圆的眼睛看着他:“谁?不会是齐文语吧……”
“当然不是!”
“呼——那就好。”陈雨泽像是放心了一样夸张地拍了拍自己胸口,“那随便你喜欢谁。”
郎景行听他话的意思,忽然不懂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只能试探道,“那……你的意思是,不用管长辈有意撮合了是吗?”
“不啊。明天我就告诉所有人你是我男朋友。你要是敢让我下不来台……你可以试试。”
郎景行扶额长叹:“到底为什么啊?你们为什么都这样?如果不喜欢直接和父亲说不就好了?非要听他们的话吗?任他们像给狗配对一样随自己高兴把自己的孩子随便组合?”
“嗯?”陈雨泽端着酒杯疑惑歪头,“不是爸爸的意思啊,是我的意思。”
郎景行看着他的动作做作又诡异,防备地退后一步::“你什么意思?”
“我让我爸把你弄来的。”陈雨泽脸上绽开灿烂的笑容。
郎景行皱眉看着他:“你喜欢我?”
“喜欢?嗯……你倒也不用想那么多。”陈雨泽端着酒杯走向湖边,将杯中的残酒一饮而尽,然后随手将杯丢进水中,忽然对着湖中的明月感叹道:“齐文语当初真强啊……但他曾经的一切也都是我们家的了……包括你。”他转头目光狡黠地看了郎景行一眼,又转头望向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