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衍隔着宽阔的办公桌沉默着与他对视,方轻鸿收回目光,冲其他人疲惫地摆摆手:“走吧,都走,别再这儿围着了,把地方腾给年轻人,我们这些老东西,该干吗干吗去。”
魏凯很有眼力劲儿地过去帮忙开门,一众老董事鱼贯而出,苏峤原本立在原地犹豫,看着林见山欲言又止的模样,最后还是被魏凯使个眼色带走了。
等人全部离开,办公室门从外头带上,林见山长长地舒了口气,刚要转身,就被快步走过来的辛衍一把揽住肩膀,声音带笑:“原来你也是我爸留给我的遗产?”
“嗨,这么巧?”
林见山拂开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别来劲,没听出来我刚刚那套说辞都是现编的么?”
“是吗,可我看你不像演的。”
“谢谢你如此认可我的演技。”
辛衍笑起来,眉眼弯弯眸似星辰:“那群老头子不是也被你出神入化的演技折服了么,林影帝。”
林见山却道:“我看未必,他们只是被辛悦有可能是两起车祸的主谋这件事给震惊到了,需要回去好好消化消化。”
辛衍笑意淡了几分,说:“嗯,他们不愿相信的。”
林见山偏过头看着他的眼睛,“那你呢?”
“我什么?”
“你信吗?”
“我从来不信。”
林见山没有接腔,好像在等着下文一般,果然,片刻后辛衍再度开了口。
“我曾说过,我妈是在我五岁那年走的,就在她去世的半年后,我生了一场病,感冒引起的暴发性心肌炎,险些没能熬过去。”
他声音云淡风轻,去让林见山瞳眸一颤,就算一个活生生的人就站在自己面前,还是忍不住去后怕。
“我在icu里住了半个多月迟迟不醒,当时家里有老人迷信,请了大师上门卜卦,那大师说我生来命薄,这一遭恐怕是要被亲生母亲带走,结果那人被我姐姐撵了出去,还放话说再有乱嚼舌根的,她一个不饶。”
辛衍顿了顿,“……但后来她自己跑去给我求平安符,沿着寺庙的台阶一路磕头上去,你能想象吗,我姐那样的人,居然会虔诚到乞求神明眷顾。这事后来是我爸悄悄告诉我的,在我姐看来太过‘丢脸’,她不会主动说。”
林见山缄默半晌,出声道:“所以……”
“没有所以。”辛衍却打断了他,“我不会去揣度我姐当初去求那枚平安符时的心情,哪怕你跑去问她为什么,恐怕她也说不出来。人的感情本来就是矛盾又复杂的,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林见山缓缓地点了点头,“嗯,就我个人而言,也不相信你姐会做出伤你性命的事,还是倾向于跟徐家人有关。”
后半句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或许,还有王家的份儿。
b城的这些大家族关系错综复杂,也分各种派系,像辛家跟尹家是世交,徐家依傍尹家的势力,但王家却游离在他们这组关系网以外,交情并不深,所以那天尹家女儿生日宴,把门槛儿踏破的那群宾客里面,并不见有王家的人。
林见山也是最近才渐渐地有点摸出头绪来,看他若有所思的模样,辛衍问:“在想什么?”
“没什么。”摇了摇头,林见山决定先不把毫无根据的事分享给他,抬眸看着面前人的眼睛:“回家吧,我饿了。”
辛衍顺势牵起他的手,“走。”
自从上次叶锦华加回了林见山的新微信号后,就一直想约他出去吃饭,再叫上莫兰和李卉,前阵子因为周晟礼的事抽不出时间,现下腾出空来,再推脱不了,林见山自己也有点想见见以前的老同事,聊聊天叙叙旧,总比一直待在家里好。
这次出门他决定带上安安一起,小家伙因为他近来三番五次地抛下自己外出正闹脾气,林见山拿了衣服给他换,说要带他出去玩,安安很不配合地环着小胳膊摇头拒绝:“我才不要去,外面有什么好玩的?又冷又干。”
b城的初春仍是寒意料峭,风割在脸上刀子一样,自然不如铺着地暖的室内舒服,也不怪安安会这样想。
“那你也不能一直待在家里,”林见山耐心给他讲道理:“等秋天上幼儿园的时候,还是要出门的。”
“为什么一定要上幼儿园呢?”安安问:“家里不是有庄老师吗?”
“可家里也只有安安一个小孩,难道你不想跟其他小朋友一起玩吗?”
安安斩钉截铁道:“不想,他们都好蠢。”
辛衍正好从房间门口路过,听了这话,扑哧一声笑出来。
林见山扭头瞪他一眼,后者先耸肩做了个无辜表情,继而抬脚走了进来。
仿佛存在某种同类压制,原本还很嚣张的安安看到辛衍进来,放下了环在胸前的胳膊,老老实实让林见山给自己换衣服,但还是有点任性的,等林见山往他身上套毛衣的时候,很是挑剔道:“我不要穿这件。”
林见山像个无底线纵容孩子的家长,“那你想穿哪件?”
安安抿着嘴不肯说。
林见山哄道:“那我抱你去衣柜前你自己选?”
辛衍走过来,一把抽走他手里的毛衣,径直扔到安安头上。
林见山被他的动作惊到,哎了一声,就听辛衍道:“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会自己穿衣服了。”
安安把毛衣从脑袋上扒拉下来,气呼呼地瞪着他:“我才不信!”
“爱信不信。”辛衍道:“等你去了幼儿园因为不会自己穿衣服被其他小朋友嘲笑的时候,就知道是谁比较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