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骗我什么下场。”宗越又开始转玩他的短刀。
曹姬自然清楚他手段狠辣,却也清楚他最大的优点,说话算话,他说不会把她怎么样,就不会把她怎么样。
且他既牵着狗来讯问,就不是要听她哭诉争辩浪费时间,他心里早有判断,他不是怀疑她与人勾结,他是确定,来此也只为了要一个结果。
曹姬胡玉楼出身,最善长的就是察颜观色,她深知犯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妄图把别人当傻子。
“请世子责罚,是我一时糊涂。”曹姬伏跪在地,识趣地并不狡辩,如实承认错误:“您许多日不来了,我以为,您忘了我,我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用这种手段,我知道伤不了少夫人,我也没想伤害少夫人,我只是想让您来看看我……”
她恳切地诉着衷肠,宗越却没耐心听,只要她把与夏氏联手的细节说清楚,最后在纸上签字画押。
曹姬不肯画押:“世子,您不是说不追究的么?”
“只是画个押,不罚你。”宗越道。
曹姬没有选择,心里忐忑着画了押。
宗越收起东西,才命胡奴把獒犬牵下去,起身离开前,留下一句警告:“再有下回,一并清算。”
说罢便走了。
曹姬真的看不透了,宗越到底留着她做什么?
她犯的错,他能轻易地不计较,心里总不会对她没有一丝情分,可若说有一丝情分,他为什么不肯碰她?
既不肯碰她,为何要重金买她回来,让她进了瑞王府,不也是很好么?好过在这里蹉跎年华。
···
宗越回到昆玉院又是很晚了,他往宴春阁去的时候,天色已沉,稀稀疏疏飘着雪花,这会儿更是下得紧了,茫茫荡荡,他进门时衣上已经积了一层雪。
女婢忙迎上来要为他扫雪,他扬手挥退,提着一个匣子径直进了内寝。
罗婉早已歇下,只睡的还不深,听到他回来的动静,甚至闻到一股香味,竟是银馅饼的香味。
怎么会有银馅饼的香味?那点心不能放,要随做随吃,但如今已是腊月底,家家户户都在忙着过年,食肆早已关了,尤其银馅饼最好吃的那家,店主更是前几天就歇业了,她叫雪香去买都扑了个空。
罗婉疑惑着睁开眼睛,撩开卧榻内侧的帷帐,隔着紫纱帐,瞧见桌案上果真放着一碟子银馅饼,看上去还很热乎,颜色也新鲜。
宗越正在宽下外袍,积在他衣上的雪簌簌落下,头发上的雪尚留着一层。
罗婉想了想,起身下榻迎了过来。
不管怎样,雪香去寻他,他立即就来了,他虽有心护着曹姬,却也没叫她吃亏。甚至当着公爹婆母的面替拂云出了气,也算在一众婢仆面前为她立了威,叫这些府中老人以后再不敢随便打她的人。
终究是夫妻,日子还要过,以后,她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
“越郎,这么大的雪,怎么才回来?”
罗婉拿了帕子去给他擦头发上融或没融的雪。
宗越身量高,罗婉便是掂起脚尖抬起手,给他擦头发还是有些吃力,他却也不低头,单臂揽着她腰把人提起来,让她继续。
擦完了头发,他却没有放下她,把人往上轻轻一抛,让她和他齐高,正对上他的面庞。
他眉梢染着愉悦,罗婉方才给他擦头发时就察觉了,他似乎很享受她的小意关怀。
他托着她的臂膀稳当结实,但太高了,罗婉还是怕摔,下意识紧紧环抱着他的脖颈,察觉他就着她的动作,脸庞往前凑了凑。
好像是要亲她,却又停下动作,就这般近在咫尺地望着她。
此刻的他,也像一块美玉,精雕细琢,巧夺天工。
他逼的很近,面庞上未及散去的寒气打在她的脸上,看进她眼中的目光却明朗愉悦。
他保持着近乎贴上她脸的距离,却又什么都不做,罗婉觉得有些尴尬,想要挣脱出去,才动了动,又被他手臂锁紧。
一臂托着她,一臂来按她的后脑勺,迫她凑近他的面庞,连呼吸都交织在一处,却又适时停手,没有强迫她亲他。
罗婉愣了好一会儿,终于有些明白他的意思了。
他是要让她,主动亲吻他?
……
两人这般姿势,几乎是面庞贴着面庞,谁主动又有什么分别?罗婉不明白他为何如此执着,如此坚持。
她根本不须往前凑,稍一抬下巴,顺着他的心意,主动在他唇上薄薄地亲了下。
他唇角便翘起来,眉目之间的愉悦更浓了,终于肯放下她。
“趁热吃。”他把银馅饼推在她面前。
因为一场风波,罗婉晚饭都没吃好,确实饿了,也馋的很,并不推拒,拿起一块儿饼咬了一口,一下便尝出,这味道就是最好吃的那家。
明明食肆已经关门了,他从哪里买到的?
宗越并不吃,坐在她对面,身姿端挺,又执书来看。
他穿着浅白色的中衣,姿表如玉,手执书卷坐在那里,目光落在书上,瞧上去专注的很,眉目之间惯来的桀骜蛮横,被这读书的姿态涵养地模糊了几分,透出一丝丝若隐若现的书卷气来。
有姜家两位表兄言传身教,他但凡用点心,不管诗书,还是姿仪,都不会差。
以前只是容貌像极,如今,连气度,尤其他端坐看书的时候,都有几分相像了。
她在看着他,吃着银馅饼看着他,似乎还有些入迷。
宗越觉察到了,却不动声色,他就知道她会喜欢他这样的姿态,连姨母都夸赞,他认真读书的时候,如金如玉,不输他的二表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