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霸凌却没到达那种肢体折磨的程度,只是上课答不出问题或者体育课出糗的时候会得到比一般人更大声的嘲笑。或是小组合作,谁都不愿意跟他组一队。或者是他作文得到表扬时,班里出乎异常的沉默或是不屑一顾的那声嗤笑。
祝明予被成绩所扰,整天苦于想办法把成绩提上去,再加上邹玉在他回家后的施压,哪有空反击他们这群人。
刚开始他还会去问周佳敏题目,这件事发生后就不去问了。其他同学他也不好意思经常打扰,因为问题目也讲究礼尚往来,他没法回答别人的问题,只是一味地问别人,很快便会招致不耐。
没有人有义务帮另一个人,更何况是充满竞争的一中。
他去问老师,老师虽会耐心解答,但也总会拿“为什么这道题都不会”的眼神看他。
祝明予足够敏感,在老师复杂的眼神里解读出“这孩子不太聪明”、“这孩子后劲不足”的含义,渐渐地也不去问了。
他都不知道是因为自己阴郁又无用导致的被人讨厌,还是因为被人讨厌了导致的阴沉。
于是在那时,他又会觉得祝康培说的是对的,他没有价值,所以会被一中的大环境抛弃。成年人的价值是钱,未成年的价值是成绩。
周围同学都活在了风和日丽的春天或者骄阳似火的夏天,只有他被一个透明玻璃罩着,里面大雪纷飞,是自成一派的天寒地冻。
他不知道怎么装成讨人欢喜的样子,就只能习惯被孤立。
一座一本率接近100的学校,说明没有差生,他连堕落都找不到人抱团。
“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都没有。”这句话可能是他惨淡高一的真实写照。
痛苦如刀子划拉开了结疤的伤口,拿着那刀的人却浑然不知。侯明磊被祝明予的眼神反抗惹恼了,火上浇油道:“你瞪我干什么?又不是我让你在外骗人。也是,你要是有自知之明也不会像块狗皮膏药黏着别人。”
祝明予深吸气。
祝康培跟他说过,人要忍耐,凡是要从自己身上找原因。但宁绎知却与他说,“觉得不高兴了就要说,自己不替自己出头的话,更加没人会帮你。”
他才十几岁,就发现了这个世界对内向的、无用的人的残酷无情。即使他没有做什么,只是因为他是祝康培的儿子,是周佳敏的初中同学,就要承受邹玉和侯明磊无端的伤害。
所以他现在不准备忍了。
祝明予抬起头,对上侯明磊充满嘲弄的脸说:“傻吊,没有我周佳敏也不会喜欢你。”
“你说什么?!”侯明磊愣了几秒才提着嗓子质问他。似是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向来忍气吞声的祝明予竟然会对他反唇相讥。
还是拿他最在意的点攻击他!
侯明磊不断推祝明予肩膀,把他逼得节节后退,声音愤怒的像是被踩着了尾巴:“你个娘娘腔,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奶茶因为剧烈晃动而洒了些出来,纸袋也湿了大半。
祝明予火气更甚,红着脸鼓起勇气骂他:“你喜欢她也不敢说,因为你知道她看不上你。你对待同学刻薄又没同理心,成绩好又能怎么样?”
“我操你妈!”
侯明磊被骂急眼了,抬起手扇了祝明予一巴掌。
祝明予从小到大没与人起过争执,就连祝康培都没揍过他。此时挨了巴掌,脑袋嗡地一声,眼泛起泪花的同时,手上的奶茶袋直接劈头盖脸地砸向前面的侯明磊。
“妈的……”
奶茶料结结实实地砸在侯明磊的头上,奶茶从他的头往下滴,滴到眼睛里,落在他引以为傲的一中校服上。
祝明予冲过去,一下、两下、三下,不断拿拳头打对面恶霸的肚子,似是要把这一年所受的委屈统统发泄出来。
“我有什么错!你他妈告诉我,我又有什么错!”
“我操你疯了啊?!”
“对啊,我疯了!”祝明予趁侯明磊眼睛进了饮料,正无头苍蝇似的乱转乱叫,对着他的手臂狠咬一口。
侯明磊喊叫着把他摔倒在地,十指捏着祝明予的脖子,把他往死里掐。
祝明予被掐得脸涨得通红,此时目眦欲裂,气血上涌,双手抓着他的手腕,恨不得与面前这人同归于尽。
“住手!”
就在祝明予头晕眼花,视野灰盲之际,脖子上的束缚突然没了,他眼看着侯明磊被宁绎知抄着腋下,像拖麻袋似的拖走了。
侯明磊双腿乱蹬,嘴里还在骂着不干净的话。他打红了眼,现下看到“帮凶”,便无差别攻击,挥舞着拳头试图揍身后的人。
“我已经报警了,你想打可以到警察局打。”宁绎知按住他的手腕,“等警察来了,传到学校,处分就能写进档案里,到时候看哪个大学会要你。”
这句话一说,侯明磊便哑了声。
“好学生”永远是侯明磊的死穴。
他狼狈地从地上站起来,脱下身上的校服外套,将自个儿从头到尾一抹,然后将校服外套收进书包里,逃跑前还不忘放狠话:“祝明予,你他妈给我等着!”
“等着就等着,操你妈我怕你!”祝明予站在原地,对着仓皇逃窜的背影狠狠呸了两声。
祝明予看到来人跑远,嗡嗡的脑子才安静下来。他恢复了理智,看到周围围观的路人和地上的一片狼藉,羞愧之意爬上心头,赶忙拉着宁绎知跑路。
两人回到馄饨店,刚刚占的位置早没了。
无法,两人只能各自捧着个塑料碗,坐在路边的石凳上,狼狈又仓促地把午饭给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