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明予听不懂祝康培在说什么,只知道祝康培很高兴,祝康培一高兴,就会给自己买冰淇淋。
“老爸,那你赚钱了我能吃哈根达斯吗?”
“能啊!别说什么哈根达斯了,等老爸赚了钱,你哈根达斯想吃多少吃多少,不光冰淇淋,老爸还要让你坐法拉利,给你住大别墅!”祝康培越想越有劲,脚上蹬轮子也蹬得卖力,臭汗熏天,豆大的汗水抖向四面八方,“小予,总有一天,老爸要让你坐上头等舱!”
祝明予从来没坐过飞机,更别提头等舱了。他被装满拉链的蛇皮袋挤压着,胳膊上背上全是闷出来的汗。心想他还是最想要吃不完的冰淇淋,如果他有吃不完的冰淇淋,那他一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回厂里的路上经过一段种满梧桐的柏油路。梧桐树叶宽大、茂密,大片树荫能遮挡大部分的直射光,每当这时,祝明予便会躺在三轮车后座,享受片刻的阴凉。
他仰头看日光将梧桐树叶照得透明如蝶翼,脉络纵横又如枝干的皮肤纹路。叶片与叶片之间的空隙给了阳光可乘之机,它们热烈地跑下来,在祝康培的后颈、后背、胳膊顽皮地画上光圈。祝明予伸出手,光圈打在手掌心,他用手一握,就仿佛握住了太阳。
祝康培将三轮车停在路边,躬身钻进小卖部,然后走出来,将刚才买的东西抛给祝明予。蓝色盒子划出道优美的抛物线,祝明予伸手接得正正好好,低头一看,果然,还是常吃的光明冰砖。
祝康培重新蹬上三轮车,道:“老爸小时候就吃这雪糕,这可比什么哈……斯要好吃。”
“那我得尝过哈根达斯之后再评价。”祝明予拆开包装,急不可耐地咬了好几口,冰冰凉凉的甜味与奶香立刻弥漫整个口腔。他咬完一大半,才递到祝康培嘴边。他小心翼翼看着,生怕祝康培把雪糕全吃完了。
“好儿子。”祝康培咬了一口,“冻得老爸牙齿疼,你自个儿吃吧。”他说完这话,祝明予才高高兴兴地把剩下的都给吃了。
吃完雪糕后,祝明予猛然一惊。他突然意识到,祝康培早就不蹬三轮车了,而这辆三轮车也早就给厂里收废品的老阿公骑了。
祝明予终于意识到这是梦了。
他从床上坐起来,发现宁绎知在他旁边看手机,也不知道是没走还是已经回来了。
祝明予有些怅然若失,没头没脑地问了句:“你吃过哈根达斯吗?”
“?”
宁绎知蹙眉,走过来摸了摸祝明予的额头,发现温度已经降下去了,心里松了口气,嘴上却说:“烧刚退就想吃冰淇淋?”神色大有“祝明予你真是个不要命的神经病”的意思。
祝明予叹气:“为什么我现在能吃到哈根达斯了,却觉得还不如以前吃不到的时候?”
宁绎知只道他一定又是什么癔症犯了,刚睡醒脑袋抽筋,莫名讲些指代不明的话,便也随便回道:“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
“不对,应该是有得必有失……”祝明予想了想说,“我想得到的一些东西,可能我并不能承受它带来的代价。”
他得到了吃不完的哈根达斯,却失去了祝康培的父爱。
宁绎知不置可否,又低头玩起手机。
祝明予难得见到宁绎知玩手机,于是看向他屏幕,顿时惊呆,“你竟然在玩消消乐!”
“我玩消消乐怎么了?”宁绎知神色淡然,手上依旧不停。
祝明予依旧处在震惊中:“我以为你是那种从来不打游戏的变态。”
“说谁变态呢?”被他这么一说,宁绎知反而把游戏给退了,“适当放松,有利于提高学习效率。”
“我赞成!”祝明予举手,瓮着鼻子说,“那我可以申请每天——”
“不可以。”宁绎知答。
祝明予:“……”
他还什么都没说呢!
作者有话说
在不经意间牵了个小手
暴雨沉沉
宁绎知眯眼警告道:“你对自己的控制力好像很没有数。你爱玩的游戏都是很成瘾的吧?”
“……那我能像你一样玩消消乐吗?”
“可以。”
“为什么?”祝明予愤愤道,“我觉得你对其他游戏有误解,像消消乐这样拿得起放得下的轻松快乐小游戏有很多。”他说到这,突然灵光一现,翻出行李箱里的游戏机,“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来来来,你跟我玩一把你就知道了。”
宁绎知将他的游戏机夺过来,“等你病好了,回头再说。”
祝明予嘴一瘪,说:“有时候我觉得你比我爸还像我爸。”
宁绎知说:“喊一声来听听。”
祝明予说:“滚啊。”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难得彼此都这么高兴。宁绎知看他无恙,便站起身说:“那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这么快?”祝明予坐起身,“你都没来多久呢。”
“很久了。我回了趟家又过来,在这里呆了三个小时。”
竟然过去了这么久。
祝明予朝窗外看去,阴云遮住了日光,天空又灰又黄,居民将晾晒的衣物和农作物收进屋子,看架势的确是快晚上了。
但他不舍的心情如同天上乌云,慢慢积攒,越聚越多。
窗外突然一阵响雷,然后便哗啦啦地下起大雨。淅淅沥沥的雨天替祝明予找好了借口。
“等雨停了再走吧。”祝明予止不住地高兴,“看个电影,这总不会加重病情了吧?”
宁绎知想了想,同意了。
两人却在看什么电影上产生了分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