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叶唯这一句话问的也不对,不久前在酒楼中,她就和展昭说过有很多人都不想看到国学院办起来。只是她没到,在这种普通百姓出入的地方也会有人觉得国学馆不该办。
稍加回想叶唯就能确定,是最后那个被人指责的书生说出的这种话。
可那书生穿着朴素,明显是平民出身的学子,为何也不支持呢?
“对啊,为什么觉得不该办?我爹和我叔叔都说了,这是好事。”姜思然也不能理解。
“说来话长。”姜思亦懒得提,看向元翎道:“等上了马车,你来和他们说吧。”
因着带了姜思然一起,他们是坐马车出行,夜市人多,马车便停在外面等着。
姜思亦邀展昭和叶唯同乘,他们两个还想知道方才书会上的事,就没推辞。
姜家的马车很宽敞,坐五个人绰绰有余,姜家姐妹坐在一边,其余三人自觉地坐到另一边。五人坐好后,元翎便继续刚才的话头。
“其实那人说的理由无非就是损耗人力财力等,和朝中持反对意见的大人们提出的理由差不多。另外两人则认为朝廷既然选择办国学院,自然是能解决这些问题,他们只需怀感恩之心继续努力进学,以求有朝一日能报效朝廷。”
“话到这里,双方都没有错,坏就坏在那人竟说了一句‘此举对他们又无好处,何必心心念念’。”元翎叹了口气
,“这话算是彻底暴露那人的心思,另外两人当即大怒,冲上去喊话,一来二去就演变成动手了。”
竟然是这样,几人皆沉默不语。
那人前面说的反对国学院开办的理由全是借口,后面那句话才是他真实的想法。
国学院初期水平有限,开起来后也是招收那些没读过书的孩子,为他们开蒙,真正能教到什么程度犹未可知。
那人看起来二十多岁,应该读过几年书,且不说国学院不会收这般年纪的人,就算收,恐怕对他也没什么帮助。
先前叶唯没往这个方面想,如今有了例子出现,她忽然明白,和那个书生想法相同的人恐怕不在少数。
“就因为对他没用,他就不支持吗?可是对他没用,对别人有用啊。”姜思然依旧想不通,“而且他的孩子以后也有机会去国学院读书,这对他来说不也是好事吗?”
“哼,说不定人家觉得自己的孩子自己教就行了。”姜思亦没好气道。
展昭心情复杂,他沉声道:“那人多半是读书不易,见国学院能免去后来读书人的许多艰辛却不能惠及自己,心有不平。”
“展大人说的不错,那人读书确实不易,另外两人曾质问他‘你自己也是苦出身,知道寻常人家供孩子读书的艰难,为何就不知体恤旁人?’,但那人并未回答。”
元翎接着道:“这也不难想,世上有自己吃过苦,便不想别人再吃同样苦的
人,也有自己吃过苦,便想别人也走一遭的人,一旦发现自己曾经的苦难旁人不用经历,就愤恨不平。”
“我不懂,”姜思然的表情一言难尽,“我真的不懂。”
展昭想起叶唯前不久说过类似的话,眼中多了一抹笑意。
叶唯也觉得姜思然这话熟悉,她看向展昭,敏锐地发现他眼中的笑意。原本不觉得有什么,可姜思然说了和她一样的话,展昭又是这样想笑又忍住的模样,让她有些不好意思。
自己刚才怎么和小孩子抱怨似的。
“有什么不能懂的。”姜思亦白了自己妹妹一眼,“这世上什么人都有。”
元翎看了她们两姐妹一眼,对姜思然道:“确实不难懂,倘若你想要一样东西,与家中苦求多日才得到,你姐姐同样想要,就因时机不同,她什么都没做就直接得到了。你会因为感到不公平而生气,还是会打心底里替你姐姐高兴?”
“我……”姜思然被问得愣住,她认真想了想才回道:“我当然会不高兴,如果真是费了很多功夫才得到的东西,我还会郁闷一段时间,但肯定也会替姐姐感到高兴。”
“那如果得到这东西的不是你姐姐,而是一个陌生人呢?”
姜思然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实际上,被他这句话问住的岂止姜思然一人。元翎不愧是刑部的人,提问一针见血。
在场的几人中,姜家姐妹出自当今圣上的外家暂且不提。叶
唯和展昭一个是首富叶家的少爷,一个自小和师父师娘在一起,既学文又学武,虽然都父母缘薄,但求学之路并不艰难。
就只有元翎,出自贫苦人家,想来求学并不容易。
“你是看他和你以前一样清贫,对他的不甘感同身受,才帮他赔钱吗?”姜思亦语气不善地问道。
“当然不是。”元翎并未被她的语气影响,面色如常道:“架是三个人一起打的,若要赔偿店里损坏的东西,也是三个人一起赔。我会出钱,是因为知道他们赔不起,店家肯让出自己的店面供学子们办书会,总不好让他白白亏钱吧。”
原来方才元翎还替那三个书生赔了钱。
姜思亦似乎对他的说辞并不满意,继续道:“那他岂不是毫无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