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诀点点头。
郁绥没好气地说:“你知道冷战是什么意思吗你就用?”
商诀仰起脸来,下颌的线条紧致,下方的喉结滑出一道利落的弧线:“知道,就是很冷漠地和你吵架。”
郁绥脸上浮出很淡的表情,刚要开口,商诀又补了一句:“和雪糕一样冷。”
郁绥:“……”
他为难地看了眼商诀,有些分辨不出来,这人是不是在和他卖萌。
郁绥说:“既然冷战了,那你和我说什么话?”
商诀欲语还休地看了他一眼,掠起一道清凌凌的弧光:“因为我舍不得,我舍不得和你吵架,也舍不得对你冷漠。”
商诀:“所以我今天下午,一直在和你热战。我对你还是很热情。”
郁绥这次是真无语了,好半天只能绷出个“哦”字。
商诀绞了下手指,衬着这点即将落山的夕阳,无限落寞地开口:“绥绥,如果和你青梅竹马长大的人是我,那今天,你是不是就不会凶我了?”
“宋臣年可真幸运,一直有你在身边,还给他撑腰,不像我,从小就一个人在国外孤零零地长大,没人在意,也没人心疼,更没人给我撑腰。”
“我好羡慕他。”
郁绥麻了,得,感情商诀和他“冷战”了一下午。
还是他的错。
腰窝
“少在这儿装可怜。”
郁绥“啧”了声,踹了脚自己的椅子,铁质的椅子脚在地面上发出“刺啦——”的尖锐声响。
他低下头,看着商诀上下滑动的喉结的线条,觉得口干舌燥的。
郁绥:“喂,商诀。”
被点到名的男生仰起头,眉眼干净,又带着疏离的冷意,他的眼底倒映出郁绥的模样,少年有些不耐烦的样子,眉头皱的死紧。
“你老说在国外被欺负,他们是怎么欺负你的?”郁绥呛着声问他。
商诀的眼睫半垂下来,明白郁绥是在关心他,眼底浮上清浅笑意。
刚到国外的时候的确比较惨,但后来,他被商老爷子送到了散打班,从那之后,那些霸凌过的他的人都被他打得很惨,无一例外。
商诀努力回想刚到国外时的那段记忆,语气平静到有些冷漠:“我刚a国的时候,语言还没学的那么好,和他们沟通都有问题。所以他们会在私下里给我起很难听的外号,又因为班里的一个老师很喜欢我的长相,那些人格外不能理解……”
商诀的语气顿了下,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但看了眼郁绥越发难看的表情,他想了下,还是继续:“从那之后,我的书桌和课本要么会变成脏兮兮的样子,要么会神秘失踪,上户外课的时候,我会被推搡进积满水的沙堆里,或者被他们反锁到卫生间里,染上很难闻的味道。”
“我变成这样之后,他们会很开心地问老师,还喜不喜欢我,次数多了之后,连带着老师都认为我是个喜欢邋遢的学生,对我的态度也越发糟糕。”
他的口吻平静,神色淡然,像是话语里被霸凌的那个孩子不是他一样。
郁绥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死死攥紧,拧出血沫,艰难地在胸腔里跳动着。
他的声音在稀薄的黄昏里显得沙哑而低沉:“没人管你吗,你爸妈呢?”
商诀的爸妈再离谱也不可能放任这种情况不管吧。
窗外的栏杆被夕阳拉出长而寂寞的影子,那些空气里的寂静化成尖锐的刺,顺着呼吸,扎入肺腑,焦躁和烦闷在心底蔓延。
商诀脸上的表情像是被打碎的平静湖泊,泛出难看的涟漪。
除了在朱振办公室那一次,商诀第一次在郁绥面前流露出这种丝毫不加掩饰的厌恶与嘲弄。
“你猜他们在干什么?”他忽然笑了一下,仿佛刚才那些冷漠尖锐的刺从未出现过一样,眼底却是一片寒意:“他们在庆祝我弟弟拿到了人生中的第一个奖项。”
“厨房烘焙的小小厨师奖。”
大抵是也察觉到自己的情绪不对劲,商诀脸上的笑意敛起来,眼睫半垂着,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与疏离再度爆发开来。
身边的郁绥久久没有出声。
商诀自嘲地笑了下,突然觉得,装可怜这件事,无趣又叫人难堪。
因为他本来就是个没人在意的可怜虫。
所以今天,他大概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教室窗外传来鸽子腾空而起的声音,羽翼在空中划出阵阵的气流,空无一人的教室里,沉默像上涨的潮水,翻滚不休。
“商诀。”
郁绥的声音在黄昏的空气里显得格外遥远,他从兜里掏了下,拿出一支柠檬味的棒棒糖,垂着眼慢吞吞地拆着,语气显得格外漫不经心:“回家了。”
商诀怔了怔,刚要说什么,那支剥干净的柠檬味棒棒糖已经塞进了他嘴里。
郁绥双手抱臂,秾艳的五官染上高高在上的倨傲来,他朝着商诀昂了下下巴:“以后没人能欺负你了。”
灰粉色的头发衬得他像个吊儿郎当的小混混,少年说出来的话却掷地有声,郁绥散漫道:“因为现在有我罩着你。”
夕阳与第三楼齐平,成束的光线穿透云层,打在教室透明的玻璃窗上,商诀的眼睛有一瞬间被灼伤。
郁绥挑着眉,眼尾微扬,狐貍眼下的泪痣在光下熠熠生辉,在某一个瞬间,比太阳还要夺目。
微涩的柠檬的味道在唇齿间蔓延,商诀的心脏以很微弱的速度逐渐加快跳动,夕阳消失的最后一秒,他咬碎了嘴里的糖,丝丝缕缕的甜渗出来,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混在空旷的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