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顾春生觉得自己还是先出去的好。腾挪之际,顾春生身子还未完全站稳,谁知怀里的东西已经耐不住窜逃出去了,等顾春生站定,早已经不知去向了。
这可,拿什么回去给苏末末交差呢?他脑子里忽而闪现袁主管与顾逸凡那两个贼头贼脑家伙互相交换的眼神,似乎他这折腾大半日的,就为了让它不辞而别?
顾春生这头一回,感觉自己有一点头疼了。
就在顾春生忙着腾挪、小狗急于逃窜的那个瞬间,近身处的铜灵正欲出手,黑暗中似乎有个身影及时制止了他,若是再多停留一秒钟,顾春生便能听得见那个黑暗中无比苍老沙哑又略带失望的声音响在殿堂,“何妨!伏羲之子,不过如此!”
顾春生在街上串流,却没有发现小东西半点痕迹,他也同时发现,这个空间并不是自己刚进入的那个地方,这里的空气沉静得没有半丝杂质,就像是特意沉淀过滤了一番,更遑说是烧蜡油的浓郁气息了。
一个奇特的祭殿,看似平淡无奇、一眼就能望到尽头的空旷殿堂,竟蕴藏有如此多的波折。或许,这就是自己寻找的云城——王宫祭殿了。
顾春生再度封锁自己的法力,身体开始下降,当身体沉沉实实地踏在空间地上的时候,他看到周围飘飘荡荡游离着好一些开始附着在铜灵头上的小透明珠——一个个意识凝聚的神识。
人类的记忆是依附于时空存在的,所以,人总是能深刻地记得特定时空里的场景,至于那些慢慢被挤压掉时空而逐渐扁平的过往,也就慢慢随着时空的扁平化而逐渐消泯。时间远去,空间慢慢变小终至消失,那便是人类记忆的遗忘。
这些神识,与人类记忆的不同之处,即使在那小小的玻璃珠里,一个个意识平铺链接成画卷般,一帘接一帘的舒卷。谁的意识能如此强大到经得住如此的舒展熨帖?
小东西估计来不及封锁法力,被席卷到其他空间了。只是,不知道它有着怎样的遭遇了,顾春生却对自己眼下的旁观者身份显出少有的热情来,也就顾不上去体味小东西的来去了。
当他再凝神去看时,那些个神识画面虽是走马灯般一闪而过,却也如同看故事般饶有趣味。更有意思的是,那些神识虽独立于彼此,却能根据空间气息的媾和,交锋错杂般拼贴组合,迭放出更大的空间——那或许是这些神识曾经共同的经历?很快,顾春生便看着这些玻璃珠子凝聚迭合,便是肉眼也能感知到玻璃珠子越来越大。顾春生便跟着这些拼贴组合的神识,颇为聚精会神地光顾了一些过往。顾春生还以为所有的珠子大都能迭放组合在一起,但迭加到一定程度后,那些玻璃珠子便开始光怪陆离地泛着一些斑斓的色彩,似乎承受不起这样的迭加,马上要破碎了。他拿起手,轻轻地触了触,大约也并不是真的变成了肥皂泡,大约是,就像一只只吹过的气球一样,因为能量不济而逐渐萎谢了。当他的手触到了玻璃珠子,那些玻璃珠子像晒蔫了的植物遇到水了般,即刻又精神抖擞了起来。竟是噬灵珠!
这些噬灵珠似乎享用了顾春生的灵力,又开始重新迭放起来,只是,这一次,却是共享了自己与叶熙宁的过往。他与叶熙宁的故事,竟是从一棵树和一尾草开始的。
长生大殿的主殿外,长青树的叶子绿了又黄,黄了又绿,好像与长青并没有什么联系,四季分明地显化着物候气象。若是看得仔细,便能发现,那树根盘旋处蓄了一根鼠尾草。那草,也就随着这树岁岁枯荣来。待那叶落归根时,偌大的长青树只剩下高大苍劲的枝干,那鼠尾草也便不见了。在那根骨盘旋处,匍匐着一团幼小浑圆的绒线球,一动不动地团着树根。偶尔的窸窸窣窣,便是那浑圆的小绒球紧着那根茎细纤处噙上小口。尔后,继续贴合在树根深处……
“凶丫头,再咬人,我就拔了你的牙!”那自个儿傻乐的小丫头被这突然的出场震得一愣,似乎感觉到了来者不善,两眼张望,看见走到门口刚抬脚准备出去的叶长生,随即,双眉一蹙,“哇”的一声,气贯长虹的哭声铺天盖地地像叶长生追过来。
叶长生随即回过头,便看见小丫头两道泪线如水流般奔涌出来。叶长生狠狠地瞪了叶长灵一眼,于是,叶长灵的下马威还没有收到半分成效就这样被迅疾的哭声整得直接夭折了。触到大哥凌厉的眼神,他忙不迭地往后退,一边直摆手“不是,我,我碰都没有碰到她,这个小丫头骗子!”最后几个字,叶长灵简直是咬着牙齿一字一顿地喊出来的。
……
她化形前,十分懒惰,没有意思得紧。她化形后,两人形同水火,第一次他见她,她就不长眼睛地咬了他……但后来,她去百花洲之后,他也是最关心她的人……
顾春生旁观自己的这段过往,自己都没有注意地跟着叹了口气。噬灵珠的意识迭放之间,有很大的空隙。这段过往,确乎还没有来得及开始,便戛然而止了。
顾春生并没有多少空余的心思去等待这些噬灵珠的交迭,也自然不会继续周济这些噬灵珠,补全一些空白的记忆。眼下,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首先,便是,苏末末的午休时间也该到了。他还得去和她交差,至少交待一下,小东西的去向。
他也就瞅了个开始,带着些欷歔和无奈,悄然离开了。在他衣角飘离的那一刻,两个身影一前一后闪过来,倒是比顾春生对这些遗留的过往更有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