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辞笑道:“倔脾气,和你爹一样。猜一猜又能如何呢,和老人家聊聊天也不行吗?”
赋远舒看了看,挑了个想问的问:“傀儡师呢?”
聂辞道:“死了。”他像和老朋友闲聊一般,也或许是终于大仇得报,颇为轻松自在,好心地遥遥一指:“那个方向,被我挂在城墙上。”
“他啊,一辈子躲躲藏藏,却并不珍惜活在阳光下的日子,”聂辞笑道,“死了也是咎由自取嘛。”
赋远舒道:“……你也死了。你也是咎由自取吗?”
聂辞的笑容逐渐消失:“我么,错在信一个妖会向善。”他摇了摇头,无奈道:“畜生就是畜生,哪来的善恶之分。我却信他向善,今日一切,确实咎由自取。”
“是吗。”赋远舒道,“可我相信余逍。”
聂辞缓缓抬起头:“哦……?侄儿,你要小心,妖是不可信的。”
落沙
余逍环视四周,落沙起阵,半边天都被染成金黄,沙中走出的人影隐隐约约有那些傀儡的气息,团团围住了他们。
习丝冷艳的眸子扫过,一手扶起阿一:“族长,情况不容乐观,绑在陛下身上的丝线断了,无法追踪,傀儡师也失去了生命迹象。这个阵法还在扩散,就要覆盖魂烬城一半了,这些沙中人影,似乎是那些傀儡中的残魂所化。”
阿一咬咬牙:“陛下把所有灵力都给我了……我还可以打!一定会找到陛下的!”
余逍道:“想办法破阵。”
这条该死的尾巴被聂辞取下,当成阵眼之一。此刻连二人一直维持着的神识连接都断了,若是继续等待下去,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余逍烦躁地甩了甩尾巴,心一横,狠道:“把这条助纣为虐的尾巴收了!自然破阵!习丝,小豹子,护法!”
习丝不赞同:“族长,你这是自损根基!”
“……管不了那么多!”
……
聂辞道:“他能为你付出到什么程度呢?侄儿,旁人不会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我却无法忘记。”
“他有时操控我,大多时候待在皇宫书房,偶尔会发疯。他不操控我的日子,我就在进行我的计划,可傀儡之身却始终无法违逆操控者,我只能看着我的子民被他驱使,奴役,侮辱,他让这些痛苦的人们日复一日地像活人般生活,多可笑……若非你们,我无法杀他。”
“……”
赋远舒道,“你现在却要杀我,还真是狼心狗肺。刚进城的时候就该杀了你的。”
聂辞呵呵笑道:“我是已死之人,如何被再杀一次呢。你们杀了他,或者像现在这样让我得到控制权,结果都一样,早晚而已。或许你们一早动手,这个阵法内还能多上那只小狐貍和小豹子,唯有余逍,倒是说不准能逃出去。”
赋远舒又问:“你的阵法是怎么弄出来的?”
聂辞道:“你们杀的傀儡,狐王的第八尾,和你我,以及最重要的落沙珠。所有在一起,形成了这个阵法,还是挺精妙的吧?傀儡为阵基,狐尾为灵源,落沙珠为核心,你身上所负的天命为此阵循环对抗的根本,这样一来,雪狱之灾便可化解,我花了好大力气才做到。”
赋远舒道:“你想献祭,你也和傀儡师有一样的想法?”
聂辞却道:“不,我可不想见那位王,我是要阻止这场灾难。我说过,灿没什么天赋,最会做的事就是躲躲藏藏,茍且偷生。而且自欺欺人。”
赋远舒了然:“哦。灿,他的名字,你给他取的吗?”
聂辞叹了口气:“是。我也曾那么信任他,引他为知己,以天命灵力供养,若非如此……一只小小蛛妖,怎能有今天的造化?”
赋远舒认同:“是这样。不过,你已经死了,你的子民也是,为什么还要设下这个阵法?”
这是他最想问的问题。
聂辞道:“为了那个计划……为了永远结束这场荒诞的灾难,也为了向他们赎罪。”
没头没脑的谜语他听不懂,赋远舒还想追问下去,聂辞却道:“差不多了,侄儿,你知道的够多了,也不算是明不明白的死去。还有问题,下去问赋云吧。”
他说的话并不强硬,赋远舒却知道,他不会再开口。聂辞双目之中空无一物。手一挥,落沙珠回应般闪动着,阵法内黄沙滔天,聂辞站在阵法中心,身影几乎要被黄沙掩去。
赋远舒冷静地握紧胸口那支青铜小剑,用力呼出一口气,稳住心神。
低喝道:“就是现在!”
下一瞬,手臂一阵刺痛!
伤口处,毒素凝聚成丝线,猛然刺向聂辞的心脏。同时,青铜剑凌厉的剑气撞在落沙珠上,击起千层沙浪,胡乱飞舞的沙子在赋远舒皮肤上刮下道道血痕。
赋远舒拭去脸颊上的血,冷眼看着聂辞从尘沙中走出。他身上本就破破烂烂的长袍现在已经碎成布条,裸露在外的躯体似乎被无数次打碎又重新拼凑在一起,裂纹从心口开始,周围渐渐浮现青黑。
聂辞风度不变,似是无事发生。随口道:“陆执刃这些年也颇有长进,”他摇摇头,“只有我被留在原地。”
“既然留下了,就不要再干预活人的事!”赋远舒往后撤,直到后背贴上阵法,退无可退。
聂辞却不答,转而道:“你还有什么手段早点使出来吧,否则没机会了。”
丝线被震断,茫然地飘散在空中,偷袭失败,只好再隐藏起来,等待下一次时机。它不消失也不聚集,悄然混入沙子里。
聂辞想来所有神识都在控制落沙珠,一时之间竟没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