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柏看向她的眼神里写着“你没事儿吧”几个大字:“你连人家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你就真爱了?”
“你上周不也遥遥看了一眼台上那个跳芭蕾的,就一见钟情了吗?叫什么来着,对了,夏辛!”
叶嘉沅怼回去。
他们从篮球场走到学校里的人工湖,再绕回图书馆,叶嘉沅的脚终于撑不住了。
嘴上说着不管她的庄柏,眼看她走路的姿势越来越艰难,跟刚上岸的美人鱼走在刀尖上一般歪七扭八的,还是不忍心,要她在原地等一等,自己跑回宿舍拿什么东西去了。
日光西沉,暮色徐徐。
叶嘉沅在图书馆附近广场上找了条长椅坐下,走了这么远的路,脚掌麻木到没有知觉,脚后跟被磨得简直要起血泡了。
她坐在椅子上伸长了腿,捏着自己疲乏紧张的小腿肌肉,等着庄柏回来。
巍峨高耸的图书馆旁边还有一栋小楼,看上去有些年岁了,和崭新的图书馆一比,仿佛上世纪留存下的旧物,小楼白石灰剥落的墙壁上爬满了绿油油的常春藤。
叶嘉沅百无聊赖地看着,在夏日傍晚的凉风中,注意到从小楼低矮的门口,走出来一个抱着一摞书的男生。
他穿浅蓝色t恤和牛仔裤,个子高挑瘦削,步子迈得大,挺拔得像一棵在移动的松树,皮肤白得过分,夕阳碎金点点,披拂在他身上。
隔得有些远,叶嘉沅视力再好,也只能依稀看清他的侧脸。
从侧脸看他的五官深刻好看,额前的碎发散落下来遮住了眉毛,眉眼端正,是清俊英挺的样子。
叶嘉沅专注地远望着,几乎忘了自己双脚的疼痛。
不知怎的,明明也没有看得多清楚,但就是觉得那个人莫名合她的眼缘。
等到庄柏回来,他手里提了双人字拖,单膝跪地,帮叶嘉沅把高跟鞋脱下来。
“你不能找双球鞋吗?”她撅着嘴抱怨。
庄柏无奈地瞥她一眼:“大小姐,我44的脚,你多大的脚?打算一路走一路摔吗?”
换上人字拖,她扶着庄柏的手站起来,果然还是行走在平地上最踏实。踩着人字拖转了一圈,她不忘告诉庄柏自己的收获:“你们学校里的帅哥真挺多的。”
“那可不,站在你面前的就是一个如假包换的大帅哥。”庄柏臭屁道。
“我刚刚又看见一个,看着就是那种成绩特别好的学霸帅哥,就是走得太快了,我都没太看清脸。”
庄柏一点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得了吧,这才半天,你遇到几个真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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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庄柏帮她打听到那天下午广播站里的男声,属于一个叫裴长简的人。
“你机会渺茫啊,小叶子。”电话里的庄柏啧啧感叹,给她分析情势。
裴长简,s大播音与主持艺术专业的大二生,大他们一届,一进校就因为干净的气质和声音备受瞩目,男低音苏得人耳根子发软,为人却很冷,冷到周身像有一层看不见摸不着的真空层,出了名的高岭之花,别说攀折,甚至难以接近。
追他的女孩子前赴后继,一个接一个败下阵来。
简单来说,他好像对女人不感兴趣。
“难道他喜欢男的?”
“也不是吧。”庄柏略一沉吟,“世界上不是还有一种无性恋吗?他可能就是。”
听他这么说,叶嘉沅原本一颗火热的心凉了半截。
不过那时的她也没有特别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毕竟她连裴长简长什么样子都还没见过,对他的声音,再心动也是有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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岚城近些年开发迅速,开发力度也大,城郊不断建设新的商场和公共设施。
叶嘉沅的老家在市中心,家属大院是从前机关单位分配的房子,是一套四合院,随着时代发展,地皮价格水涨船高,现在是有价无市,根本拆不起。
早在叶嘉沅和庄柏上高中那年,他们两家便都搬去了小区里的新房。
可是老一辈人念旧,舍不得周围几十年相处的老邻居,不肯搬去高层的楼房,叶嘉沅的爷爷奶奶直到今天还留在温屏巷的旧居里。
他们那片老宅的附近倒是能拆的都拆了,改建成了商业风情街,店铺一家挨一家,夜市热闹非凡。
偶尔课少的时候或者周末,叶嘉沅会从学校回温屏巷探望爷爷奶奶,常常帮他们从附近的超市里采购一些日常用品回去备着。
从超市回老宅的那条路,因为有好几家店面在施工,手脚架围住了半条街。
叶嘉沅提着两大袋鼓鼓囊囊的购物袋,东西太重,不想绕路,于是抄近道走了一条鲜有人知的巷子。
那条小巷在商业风情街的背面,穿过去往右拐个弯,直行一段便能绕到老宅的正门。
巷子深且窄,冗长的一段路上又只有三盏路灯,相隔甚远,因此平时几乎无人从这里经过。不过那条巷子倒是通着几家店的后门,成了被用来堆运垃圾的地方。
白天下过暴雨,晚上虽已停了,坑坑洼洼的路面上还是积存着不少雨水。
这一片的路灯几乎起不到照明的作用,昏暗有限的视野里,叶嘉沅疾步走着,想赶紧穿过去。
走到一半,一大滩污水截断了她的去路。
旁边是一排垃圾箱,垃圾没有及时清理,散落一地,从旁边绕不过去,跨也跨不过去,她估算了下,自己不可能迈出那么大的步子。
如果要直接蹚着污水走过去……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上新买的限量款球鞋,还是白色的,十分犹豫,正有些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