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头一动,刚要开口,却被她接下来说的话截住:“我想了一晚上,终于想起来在哪儿见过贺凡了。”
“原来不是见过,是他很像一个人。”
“你猜他像谁?”
她沉浸在一连串激动的自说自话里,完全没注意到面前的裴长简脸色越来越难看,见他不接茬,她兴奋地一拍掌:“像庄柏啊!越看越像。”
“就是你昨天教训他不要跟人打架那会儿,我看到他那满脸伤还拧着头不服气的样子,哇,那个臭脾气简直跟庄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超像的!”
她打开了话匣子,开始滔滔不绝说庄柏从前上学时在学校旁的巷子里一挑五的光荣事迹,正讲到兴头上,丝毫没关注到身为听众的裴长简默不作声,且脸色愈加阴沉。
“庄柏初中,不,上到高中的时候也这样,三天两头和人打架,有事儿就不会好好说,非要动拳头。他爸那时候忙工作,他不敢告诉他妈,好几次还要我去他老师办公室……”
看着她认真的回忆脸,他忍无可忍地打断:“你昨天晚上没睡好,就光想这个了?”
一手搭在卡车护栏上的叶嘉沅迟钝到仍没发现不对劲:“是啊,你不知道,我记性很好的!我昨天就在想到底在哪儿见过他,就是想不起来,我不信我要是真的见过他,怎么可能一点都不记得。”
“所以我就拼命想啊想,可算是想出来了,原来是我思路错了。”
揭开了困扰她一晚上的谜底,叶嘉沅心情特别好,好到破例起了个大早,好到干活都要哼着歌,好到迫不及待跟他分享她的喜悦。
将她这副兴致高昂的模样收入眼中,他口气淡淡地冷笑了一声:“嗯,挺好。”
嘴角未扬,眼底更是深冷的无半点笑意。
是挺好。
她没有为他们昨晚在桂树下第一次的正式接吻辗转反侧,也没有为他昨晚睡前的那声“女朋友”心动不安,敢情昨晚夜不成眠心跳如雷的,只有他一个人在自作多情。
到头来,她一整晚都在纠结的是到底在哪里见过贺凡这个问题。
更要命的是,问题的答案还是——
因为贺凡,像、庄、柏。
裴长简几乎能听见自己后槽牙咬紧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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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中午的饭点,贺凡从隔壁过来蹭饭,说自己父母都去镇子里赶集了。
贺凡走进厨房的时候,叶嘉沅听到背后厨房门帘的响动,还以为是裴世明进来视察情况。
为了给长辈留下贤惠能干的好印象,她已经和裴父放话说午饭由她掌勺,但她哪里会做菜,还是要裴长简施以援手。
一听到门帘轻响,她整个人一抖,从懒懒靠在料理台旁的姿势,弹射似的挤开了正在炉灶前炒菜的裴长简,以闪电般的速度接过了他手中的炒锅。
她装还装得挺像,煞有介事地颠了两下锅,但她力气不济没拿稳,铁锅一歪,旁边时刻盯着情况的裴长简怕烫到她,又急忙上去收拾烂摊子。
她把锅还给裴长简,回头看到进来的人是贺凡,不是裴父,绷紧的神经顿时松懈下来,还反过来怪他进来不出声:“你早说是你啊。”
贺凡脑子转两下,就看出来面前这俩人又在演哪一出,少年嫌弃地哎呦了一声:“你不会做菜你还作弊。”
自从想出来贺凡给她的熟悉感来源于庄柏,叶嘉沅看他就像看年少的庄柏从回忆里跳脱出来,她和庄柏吵吵闹闹拌嘴这么多年,怎肯落于下风。
她眉头一皱,强词夺理:“你会不会说话?这跟作弊有什么关系?这顶多叫场外求助。”
他们又一来一回地斗起嘴,裴长简全程安静炒菜,对他们之间发生的争端不予理会,他那边只有明火舔舐锅底的轻微燃烧声和锅铲碰撞锅壁叮叮当当的声音。
贺凡察觉到什么,侧过头,观察了下裴长简的脸色:“你们怎么还在闹别扭?”
叶嘉沅无知无觉,本想凑过去抱住他胳膊,见他在烧菜不方便,转而上手搂住男友隐在围裙后的腰:“谁闹别扭了?我们才没有闹别扭。”
“我们好得不得了——”她还做作地拖长了音,故意秀给贺凡看,想证明他说的不对,仰着一张清丽甜美的面孔眼神灼灼地看他,眉眼弯弯,比蜜还甜,“是不是?”
这个明媚生光的笑容映到裴长简眼里,又在他一池静波的心海里搅起波澜。真是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他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在她期待和询问的眼神里,点点头。
于是叶嘉沅很得意,觉得贺凡没说中,幼稚得以为自己扳回一局,冲贺凡做了个鬼脸,露出“你看吧”的骄傲神情。
裴长简将刚出锅的番茄炒蛋装盘,香气四溢,她一手一个盘子,将做好的菜端了出去,厨房里便只有贺凡和裴长简面面相对。
贺凡也觉得有意思,沉着脸不说话的裴长简很明显在生气,而且很明显是想要叶嘉沅哄哄他的样子,那个女人不仅一点没看出来,还傻乎乎自以为是地向他寻求没生气的肯定,来佐证她的想法。
少年抱着手,故作老成地摇摇头:“裴哥,你这个老婆手脚又笨,脑子还不太聪明的样子,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话未落音,额头已是挨了对面力度不小的一记暴栗。
昨晚因为打群架被裴长简教训的时候,他都没动手。贺凡龇牙咧嘴,揉着自己被打痛的额头,斤斤计较地高声埋冤:“我不就开个玩笑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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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午饭,小雨也停了,到了他们要离开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