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叶当年从矿业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岚城地质勘查局工作,从基层的技术人员做起,做到核心骨干,这些年一步步往上升,如今已坐上了二把手副局长的位置。
叶嘉沅的妈妈元幼蓉一直忙着做生意,年幼的小叶便被老叶带到单位上看顾,可以说是从小在地勘局里摸爬滚打着长大的。
局里不少年纪长、资历深的工程师前辈看着她从一个小女孩出落成大姑娘,对她不免有娘家人的心态。
筹备周年庆的那几天,叶嘉沅从老叶那里拿到了工作牌,领着裴长简熟悉地勘局的环境和发展历史。偶遇这些叔叔阿姨,总要被取乐:“小叶这是给老叶把女婿带回来了?”
“是男朋友吗?哎呀,真好,长得真俊。”
……
裴长简对待长辈彬彬有礼,只微笑着点头致意,把否认的权利交给她。
她挨个解释是朋友,但每每听到说他俩般配的,心里便喜滋滋的。
周年庆开幕的文艺汇演顺风顺水,平安无事。到了第二天,原定的男主持因肠胃不适,座谈会临时要换候补主持人上场。
裴长简在开场前一小时才临危受命,拿到主持稿,在后台熟悉主持词时,叶嘉沅凑过去扫了两眼,皱了眉:“这谁写的稿子?”
稿子整体没有什么大错误,但上面的许多数据资料都是陈年的了,近年信息技术的融合导致地质矿产数据更新飞快,她扫一眼就看出来几处小纰漏。
裴长简是外行,听话地把主持稿交给她。
她低头,快速扫视着手中的文稿,另一只手的两根手指向上,朝他勾了勾。
“笔。”简明扼要的一个字。
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她已经不耐地“啧”了一声,擅自把他胸前衬衫口袋处别着的钢笔抽走了。
女孩左手托着文稿,偏过头咬开笔帽,右手握着笔开始唰唰唰圈画不停。
她鬓边的头发从耳后垂落,挡住了她小半张洁白的侧脸。
裴长简站在旁边看着,看她三下五除二就把一篇稿子修改完毕。平时看她软绵绵的毫无攻击性,认真起来却有一种别样的锋芒,让人移不开眼。
作为候补代替上场,没有彩排过,台下不少领导坐镇,还有市电视台的摄像机对着拍。
在叶嘉沅看来,这应该是很紧张的。于裴长简而言,却是家常便饭。
身为候补就要有随时被叫上场的心理准备。
后台摆着休息的长凳,他们坐在最靠近舞台的幕后,周遭工作人员人来人往,步履匆匆,在对讲机里沟通的语速快到听不清字句。
焦灼的氛围里,他倒没慌,只是越临近上场,坐在他身边的女孩深呼吸的吐气声越明显,引得裴长简忍不住看过去。
对上他气定神闲的眼神,叶嘉沅攥了攥掌心,咽着口水小声问:“你会紧张吗?”
没等他回答,她自言自语道:“我有点紧张呢,不知道为什么。”
她揉揉脸,放松脸部肌肉,咧开嘴扯出一个牵强的笑:“明明要上台的不是我……”
裴长简注意到她紧张到不停用手搓着裤子的小动作,刚想说他不紧张,就见她边搓裤子边念念有词:“你别紧张,有我代替你紧张,你就不紧张了。”
于是他把说自己不紧张的话咽了回去,很轻地握了一下她的手,又或者没有,只是微凉的指尖从她手背上蜻蜓点水地滑过,像一根羽毛轻缓掉落。
“嗯,谢谢你。”
他的嗓音清清冷冷的,却有着镇定人心的力量。
许是为了贴合知识分子的形象,裴长简今天特意戴了一副银边眼镜,他度数不高,只有一百多度,薄薄的镜片折射出其后疏冷而犀利的眸光。
舞台顶灯柔和的月白色光芒自穹顶上泻下,勾勒出他在舞台中央长身玉立的身影轮廓,他整个人透着一股浑然天成的卓越倨傲的气质。
叶嘉沅全程在幕后观望他仪态大方、游刃有余的主持,看得心跳如擂鼓。
六十周年座谈会圆满收官,最后有集体大合照的环节。
一帮人挤挤挨挨,沙丁鱼罐头似的。叶嘉沅被人群挤上台,不知道自己该站在哪,只能随波逐流,往后退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一个人。
她刚要回身道歉,就被一双手按着肩膀固定住头颈,迫使她转到正面,一道熟悉的声音提醒她:“看前面。”
适时,“咔嚓”一声,镜头定格,胸前挂着工作牌的女孩一脸置身事外的游离和茫然,微怔地张着嘴,在室内闷久了,眉眼都泛着粉。
站在她正后方的男生个头高出她一大截,目光沉静,笑容极浅,却神采飞扬,她鸦羽般柔黑的长发散落在他的手背上。
周围熙熙攘攘,灯光交汇在他们眼中,似灿烂的骄阳映在波光潋滟的雪水清流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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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动办得顺利,两个人心情都不错。
走出地勘局的时候已经挺晚了,a大和s大是两个不同的方向,他们一起往公交站走去。
街上有个中年大叔在卖气球和小玩具,生意还挺好,围着的人不少。大叔为了卖东西也豁得出去,一张冷硬黑黄的国字脸上,戴了个小猪佩奇的毛绒发箍。
叶嘉沅爱看热闹,看到人多,脚步便慢下来,多瞅了两眼。
裴长简顺应她,也跟着慢了下来,他个子高,身材好,长相更是招人,周边的小姑娘都转头看他,可他目不斜视。
叶嘉沅走在他旁边,觉得与有荣焉。
“你想要吗?”他冷不防开口,大约以为她对大叔的小摊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