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他人不在,她转身要走,又被高涧鸣叫住。
高涧鸣从牌桌边起身,拿了个手提袋过来交给她,让她转交给她的室友魏满。
叶嘉沅扫了一眼敞开的袋口,发现袋子里是一盒未开封的奶油蛋糕,就是昨天白天裴长简在市集上买的那款蛋糕。
高涧鸣解释道:“她上次就说想吃蛋糕……本来昨天想给她的,但她聚餐不是没来嘛,说不太舒服,睡得早。这个你带给她,随便尝尝,有比没有强。”
所以是魏满想吃蛋糕,高涧鸣托了去拿快递的裴长简顺道买蛋糕回来。
兜了一圈,竟是裴长简的室友要给她的室友献殷勤。
高涧鸣高大魁伟的体格,直逼一米九的大高个,却长了一张清秀稚嫩的娃娃脸,本就显得违和,现在这张娃娃脸还因为害羞染上了一抹红晕,二十好几岁的人,动起心来,仍笨拙得像个情窦初开的男高中生。
叶嘉沅看在眼里,欣然接下了这桩做红娘牵线的差事。
她拎着小蛋糕沿着走廊往回走,没走几步,飘移不定的眼神就锁定了不远处的目标。
-
小学操场的一角,裴长简站在一棵三人合抱粗的老榕树下,正从树干间吊着的一根尼龙绳上收晾晒好的衣服。
黄昏在他脚边笼下一地黯淡的金辉,树叶的缝隙里筛下斑驳细碎的光影,清风拂过山岗和老榕树碧绿蓬阔的树冠,光影随枝条晃动着,轻轻晃落在他的海蓝色t恤和牛仔裤上,像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样子。
也是在这样一个将晚未晚的黄昏,他从爬满藤叶的矮旧小楼中走出来,高挑清瘦,背影笔挺,像一阵不期然吹过她心头的清风,让她一惦记,就惦记了那么久。
短暂的失神后,叶嘉沅晃晃脑袋,把有关过去的影像从脑海中驱逐出境。
经过昨晚的事,现在要面对他,难免会觉得别扭,心里五味杂陈,但她也知道已经到了必须要跟他说清楚的时候了。
她的字典里没有避而不谈这个概念,从前她可以大大方方把他堵在ktv的安全通道里问他为什么要拒绝她,现在也是同样的处境,她要问问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叶嘉沅走到他面前时,裴长简刚好从晾衣绳上收下最后一条裤子,一摞洗净晾干的散发着淡淡皂角清香的衣服搭在他的左手臂上。
看到她,他也没什么特殊的反应,目光扫过她的脸,下落,停在她手里的蛋糕上。
叶嘉沅怕他误会,毕竟她昨天还对这免费试吃的奶油蛋糕表现得不屑一顾,此刻顾不上兴师问罪,先行解释道:“这不是我要吃的,是给满姐的。”
他神态自若:“我知道,是鸣哥让我买的。”
话音落,气氛再度陷入尴尬的沉默,叶嘉沅几次想带话题,可一对上他那张英俊且冷峻的脸,胸口积聚起的勇气顿时像被扎破的气球,“哧”一声散了个干净。
他一定知道她想问什么,却一言不发地等着她开口。
晚风穿过他们身体间的间隙,带起地上几片榕树落叶,卷到半空中,又飘飘摇摇坠到远处。
打破这长久的僵局的,是魏满遥遥站在宿舍门口,双手在嘴巴前卷成喇叭状,高声叫着叶嘉沅的名字,让她早点回去。
原本气势汹汹想找他摊牌,结果败兴而归,一无所获,唯有手里拎回来的一块蛋糕是战利品。
叶嘉沅把蛋糕送给魏满,特地强调了下是高涧鸣的心意。
魏满接过蛋糕的时候没说什么,但叶嘉沅能从她上翘的嘴角看出她因此而来的好心情。
叶嘉沅不禁联想到,裴长简于她,或许就像这块蛋糕。从长相到声音,都是非常合她胃口的甜食,但她再馋甜食,也不是非这块蛋糕不可。
她自诩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喜欢一个人的时候轰轰烈烈,放弃的时候也干干脆脆。
-
魏满把叶嘉沅叫回宿舍是因为鹅贵小学突发停电,山里供电供水不稳定,断电是常有的事,要恢复至少得等到第二天。
魏满让她趁着天还没黑,赶紧洗漱上床,省得晚上黑灯瞎火的,磕磕碰碰伤到哪里。
大家在山里生活久了,有些生活经验已经被迫摸索出来了。
然而这注定是一个不太平的夜晚。
最开始是从叶嘉沅和魏满隔壁的宿舍闹起来的,隔壁住着三个女孩子,半夜里几声尖利的惊叫像划破宁静夜空的防空警报。叶嘉沅混混沌沌被从梦中吵醒,侧耳听了半天,辨认出她们喊话的内容是屋子里有老鼠。
叶嘉沅没有被老鼠吓到,毕竟来山里有一段时间了,各种各样的昆虫和动物没少见,也算有了心理准备。
她是被隔壁宿舍撕心裂肺、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吓到的,太凄厉了,尤其在这个停电的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夜晚,像有人在她耳边用指甲呲呲刮过黑板的摩擦音一样瘆人。
叶嘉沅和魏满离得近,赶紧下床去隔壁宿舍看看情况。
事情起因是有个女孩半夜口渴,起床找水喝,停电,屋子里的灯不亮,她只能摸黑在桌上摸索着水杯的位置,摸着摸着,没摸到杯子,却摸到一个毛茸茸热乎乎的东西。
她当时处于半梦半醒之间,脑子不清醒,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还捏了捏那团软乎乎的生物,直到手中的老鼠被她捏得发出一声吱吱的叫唤,女孩迟钝的神经才反应过来自己手里抓着的是什么。
那个倒霉的抓到老鼠的女孩子现在满脸泪花,正抱着被子缩在床角,一想到当时那种可怕的触感就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