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空白的聊天框里,只有他刚刚发出去的一个孤零零的句号。
“不小心碰到键盘了。”他神色不变。
“哦。”她很快接受了这个解释,甚至没有去细究就算是不小心碰到了输入键盘,怎会精准到错发给一个一年多没联系过的微信好友。
叶嘉沅低下头继续滑动着屏幕,没有在意。
而原本走在她身侧默默护着她怕她天黑踩空的裴长简,面色不豫,不动声色地用舌头顶了顶后槽牙,他加快步伐,把她丢到了身后。
他看到了,特地给余丛星备注了小星星的叶嘉沅,给他的备注就是光秃秃的“裴长简”三个字,毫无特别。
村长家是三层楼的自建房,带一个小院子,不停电,有空调,条件比鹅贵小学好多了。
虽然房间不少,客房却只有一间,在三楼,剩余的空房间没有床,只能打地铺或者将就睡沙发上。
裴长简都没有问她一句,就默认了她睡客房,把村长交给他的一套新床单拿上来以后,他转身离开,打算去隔壁用作会客厅的空房间睡。
叶嘉沅有点不好意思,上楼的时候她瞅过一眼隔壁的会客厅,里面只有几张单人沙发,沙发还都有扶手,连拼成一张完整的沙发床都不好拼。
她却理所当然地霸占了大床房。
“要不还是我去隔壁睡吧。”在他推门要走时,她说。
叶嘉沅此举只是为了显示自己的公平和不娇气,嘴上客气一下,真让她去睡那硬邦邦又短又窄的单人沙发,她是一万个不情愿的。
她以为裴长简会说没关系,然后她就可以心安理得地留在这间客房里,这样既挣得了面子,又挣得了舒适的大床。
哪里想到裴长简不按常理出牌,居然真的借坡下驴:“好啊,那我们石头剪刀布,谁输了谁去隔壁睡。”
“……”
叶嘉沅看着他眉宇间浮现出的懒怠且无谓的神色,捕捉到他眼里的一丝玩味,知道他是在故意逗她,但话都放出去了,只能硬着头皮跟他玩石头剪刀布。
第一把,她出的剪刀,他出的石头,她立马补上:“三局两胜。”
第二把,她出的布,他出的剪刀,叶嘉沅脸上挂不住了,讪讪地把手藏到背后,打着哈哈,提出一个折中的办法:“分个房间而已,搞这个多没意思,又不是小孩子了,要不我们干脆都睡这里吧。”
她扭过头看了看宽敞的双人床,觉得一边睡一个完全不是问题,现在都二十一世纪了,认识的男女偶尔一张床上凑合着睡一晚不会怎么样。
他没有说话,奇怪的沉默在室内蔓延开。
她便把视线从房间中央的双人床上移到站在门口的他身上,目光相碰,她发现男人看她的眼神别有深意:“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裴长简的眉目间很是平静,形状优美的薄唇却轻轻勾起一个弧度,望着她,懒洋洋地笑了笑:“我怎么觉得是你对我别有企图呢?”
“啊?”
“不是你说的吗?”他气定神闲地一手插在裤袋里,靠在门边,灯光照入他微笑的眼底,波光四散开来,如一片深静的海域。
男人停顿片刻,才慢慢把话说完:“要找个有床的地方。”
他说这句话的神情和语气都漫不经心,话里却像藏了钩子,勾得人心痒痒。
她更迷惑了,一脸问号:“我什么时候说过……”
如电闪雷鸣,脑中忽然闪过一种可能,她的话音骤停,回忆起当时和魏满信口开河的声明——“我就算真的对他有企图,好歹找个有床的地方吧。”
好死不死,刚好和当下的境况对应上。
叶嘉沅闭了闭眼,在心底骂了句脏。
魏满和高涧鸣这两个大嘴巴,私下里一定互通消息。
这下丢脸丢大发了,好在裴长简没有揪着她不放,打趣似的说出这句话之后,他欣赏了一下她遮掩不住的慌乱和羞赧,随后一声不响地带上门,爽利地转身出去了。
夜晚躺在床上,叶嘉沅盯着天花板发呆,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想到隔了一堵墙,裴长简就睡在她的隔壁,心里乱成了一锅沸粥,滚烫灼人,辗转到后半夜才堪堪入睡,一夜无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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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折腾到后半夜才睡着,但她身下这张床软硬适中,比在鹅贵小学里睡了一个月的硬木板不知道好多少,一夜好眠,叶嘉沅睡醒了只觉神清气爽。
相比之下,裴长简那边就没这么舒服了。
隔壁的会客厅通往三楼的露台,村长家近期在整修露台上封顶的凉棚,工程材料堆积在墙角,阳台的玻璃门还没封好,敞开着。
一晚上从露台外广袤的深山中吹来的穿堂风,寒凉瑟瑟,裴长简忍着这股寒意勉强睡了一夜,第二天下楼吃早饭时精神就有些萎靡。
叶嘉沅搅着碗里的白粥,听到声响,抬头看了看一脸倦色的他,以为他是睡沙发没睡好,露出一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的表情:“我都说让你和我睡一间了。”
吃过早饭,他们坐下来和村长聊正事,关于鹅贵小学附近的电缆供电不稳定的问题。
村长皱纹深刻的黝黑的脸上写满了为难,说从前没修盘山公路的时候,鹅贵山的乡民们大都住在山上,上山下山全靠一双脚,如今修了路,通了车,大部分村民都搬下了山,定居在交通更便利的山脚。现在山上住户不多,基本都是上了年纪的留守老人,老人们穷苦惯了,大半辈子靠点蜡烛烧柴火也过来了,不在乎动不动就断电的问题。
如果要大修,村里拨不出这笔经费,也没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