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以为了不起,实际上离开父母啥也不是,却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看上的东西,不管是物品还是人,都应该归属于自己所有。
庄柏在大学追求她的那段日子里,身上所展现出的那些富家公子哥的通病——一边自我感动地对她死缠烂打,一边态度嚣张地将追她这件事在学校里昭告天下,更过分的是,他还剥夺了她自主交友的自由。
只会将她推得更远。
他的每一步都精准踩在夏辛的雷点上。
叶嘉沅一时间接收的信息量太大,脑子还没太转过来,又听到夏辛转了话锋:“不过也不单单是为了他才搞得那么麻烦。”
当初夏辛才刚上大学,家里人就逼着她和门当户对的二世祖们相亲,她只想好好跳舞,毕业后能进国家芭蕾舞团,有一颗纯粹搞事业的心,因此不耐烦地推拒了一个又一个送上门的阔少。
夏辛表面是乖乖女模范生,骨子里却深藏着叛逆,被父母唠叨个不停,最后决定从根源解决问题。
既然他们执着于要她趁着年轻漂亮最好的年纪,把自己以最高的价格“推销”出去,那她便如他们所愿,找一个男朋友就是了。
还得是她爸妈最不能接受的那种家底薄到一贫如洗的男朋友。
她是故意要气气家里人。
“老实说,裴长简他真的很合适,家境清寒,完全靠自己的努力从大山里考出来,成绩又是专业第一,长得也好。除了家境,无可挑剔。”
有裴长简帮她在她父母面前逢场作戏,夏辛父母从最初的震惊到最后的无可奈何,期间夏辛贡献了她生平最生动逼真的演技。
面对父母软硬兼施的劝分,她声泪俱下地表现出爱他爱到要死要活,今生非他不可的痴恋样子,总之就是网上盛行的发疯文学的实践版。
别说,这招还真有用。
他们不再逼着她去相亲,乃至要求逐步降低,不再要求她找一个比自家家底更丰厚的富几代,只希望看似恋爱脑的女儿冷静下来,别把时间和心思耽误在一个凤凰男身上。
“凤凰男”,就是夏辛父母对裴长简的评价。
他们笃定裴长简是看中夏辛的家世,又瞄准她是城市户口的独生女,想要吃绝户。
夏辛找裴长简假扮男友,既为了打消庄柏的念头,安然度过剩下的大学生活;也是为了以毒攻毒,治一治她那对明明已经很有钱却始终不知敛足的守财奴父母。
这两个目的,而今看来,都已经达到了。
整理好妆容,夏辛和叶嘉沅并肩走出洗手间,走向商场顶层的电梯。
忆起过往种种,夏辛微微一笑:“不过,如果不是一开始就知道他心有所属,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也许我会真的喜欢上他,也说不定。”
-
最开始发现端倪,是夏辛无意间在裴长简的钱夹里翻出了那张拍立得。
小小的方正的拍立得相纸上,四个人,两男两女面对面坐着,每个人头上都戴着圣诞元素鲜明的发箍,四张脸面向镜头,不约而同地露出局促僵硬的笑容。
看到麋鹿和圣诞树的发箍,夏辛的记忆才精准定位到某一年的圣诞节。
想起来是她决定和庄柏摊牌的那天,拉裴长简来作秀,在一家私房菜馆里,两个热情的服务生说餐馆在做节日活动,强行给他们拍下了合照。
随手一拍。
构图随便,光线暗沉,照片中的人更是一个比一个表情阴郁,怎么看都是一张没拍好的照片,却被他小心收纳在了钱夹里卡包的最深处。
夏辛不是傻子,和裴长简相处一段时间后,对方对自己是否真的有其他方面的意思,又或者仅仅是出于雇佣关系的敬业和绅士素质,她能从细节上琢磨出来。
那他私藏照片的目的,如果不是为了她,就只能是为了照片中的另一个女孩了。
她若无其事地将那张拍立得插回原处,什么也没说。
有拍立得那条线索在先,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夏辛又在他的手机通讯录里瞥见了他给叶嘉沅的备注,这下才彻底坐实她模模糊糊的猜测。
她的电话号码存在他的通讯录里,备注是“夏辛”二字。按照名字首字母的顺序排列,那个备注是“小元宝”的号码刚好在她名字的正下方,紧挨着。
几乎是立刻,夏辛的脑海里跳出拍立得中叶嘉沅那张尬笑着的脸,“小元宝”这个昵称只能是从她名字中的“沅”字发散而来的。
惊讶确实是有,甚至于有些诧异。
诧异于印象里一向稳重自持、正言厉色,仿佛这枯燥寡淡的人世间没有任何人入得了他的眼的裴长简,私下里也会有暗恋一个人如此温柔小意的一面。
-
和夏辛的想法不谋而合,叶嘉沅也深感有趣。
有的人,表面是个冷脸酷哥,背地里却偷偷给喜欢的女孩子备注“小元宝”这么可爱又娇嗲的称呼。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叶嘉沅进到电梯里,电梯下行至四楼,停住,电梯门打开后,狭小空间里忽然涌入一大批人,拥挤的众人前胸贴后背地站着。
她被动被推到了电梯的最里面,面朝电梯镜面的内壁。
站在夏辛身边,她竭力想表现如常,却在电梯光耀清晰的镜面中照见自己抑制不住上扬的嘴角。
她从不知裴长简也会有那么多小心思。
是很久前的事了,他兼职在盲盒馆扮人偶揽客时,曾和她的远房表弟,小胖子葛书骐在商场里有过一面之缘。
那一次,她顺嘴提了一下小胖子喜欢叫她“元宝姐姐”的习惯。那会儿裴长简表现得无动于衷,只是神色冷淡地抛给她一个“挺可爱的”的简短评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