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祸不单行,斜刺里又杀出一条疑似看家护院的大黄狗,朝着她这个陌生来客奔去。
叶嘉沅小时候有过被流浪狗追咬的惨痛记忆,她不怕小狗,怕大狗,尤其怕叫声狠戾的大狗。
城里流浪狗少,家养的不管大狗小狗,主人出门遛狗都要牵绳,哪像山野荒村,野狗成群结队,还都养得精壮彪悍,那嗷嗷狂吠的气势,能把她活撕了似的。
叶嘉沅被一狗一猪围追堵截,吓得魂都要散了,大黄狗攻击性极强地冲她龇露出尖利的闪着寒光的獠牙,狂吠不止。
在这紧急关口,她的视线里从天而降一个救星。
刚刚进院子里放下重物的裴长简,此时出现在了院门口,他挽着袖子靠在门边,高高的个子镇定地站在那儿,脊背直得像一根可供攀爬的旗杆。
她没有时间多想,“啊啊啊”尖叫着几步助跑,如一枚凌空发射的炮弹,飞扑到了裴长简身上。
裴长简人看着瘦,腰力却出奇的好。
被她一个成年人一段小跑后猛扑到身上,他两只脚竟能钉在原地纹丝不动。
恐惧占了上风,叶嘉沅什么都顾不得了,她身量纤细,臂力却不小,树袋熊一样死死搂着他的脖子不撒手,双腿箍住他的腰,生怕落地。
裴长简刚走到院门口,便被一个黑影扑上身,顿时也有些懵,被她搂得太紧,呼吸都有点不顺畅。
他一只手就能圈住她瘦弱的小臂,往外拉了拉:“轻点,你勒到我了。”
叶嘉沅不依,又紧紧勒回去,焦急地命令他:“你把它们弄走我就下去!”
裴长简已经看清楚当前混乱的局面,老吴和王婶还在远处捉猪,他垂下目光,淡定从容地看着身上这个娇气害怕到缩成一团的“挂件”,觉得有点好笑:“你确定要我帮忙?”
她吓得打了个嗝,鼻音浓重地“嗯”了一声,听上去像细小的嘤咛,同时不解地看向他。
在她惊疑不定的目光中,他慢悠悠松开了揽在她腰间的手,任由她八爪鱼一样摊开四肢扒在他身上。
他两手空空地举起,表示是她强行攀挂到他身上的,与他无关,表情甚是无辜:“这次可不是我要招惹你。”
他们两个人的脸近在方寸之间,她倍感无语地看着面前精雕细刻的五官,一双狭长凌厉的眼睛微微凹陷在眉骨的阴影中,扬起的唇角含着一丝促狭的笑。
这句话明显是在回击她上次在走廊上隔窗向他发出的质问。
……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裴长简还有这么无赖的一面。
“是是是,是我要你帮我的忙。”怕他把自己丢下去,叶嘉沅无奈承认。
没了他的手在腰间护着,叶嘉沅圈住他脖子的手搂得更紧,力道之大如溺水之人抱住浮木求生,为了不掉下去,她还夹着腿又往上倒腾了两下。
被她夹着腰的男人挑了挑眉,眸光一沉,抱着她快步走进了院子里,把她放到院中高高的磨盘上。
到了安全地带,叶嘉沅余惊未平,盘腿坐在磨谷子的磨盘上,周围地上铺了一圈干玉米棒和几只大南瓜。
她看着走到院门前的裴长简熟练地发出吆喝声,低着身子,用她从没见过的手势,顺利把猪赶回了猪圈,那只大黄狗奇迹般地没有攻击他。
等他把风波平息,那道清冽沉寂的目光回视过来,与她遥遥对望。
山间璀璨的日光全无遮挡地落在他身上,热烈明亮的光线在他身后辐射开来,他慢慢直起了腰身,纵然站在一片贫瘠和荒凉的乡野环境中,端的是一副长身鹤立、公子端方的好模样,有种世家贵子归隐田园的古画般的气韵。
叶嘉沅蓦然心颤,五分钟前因惊恐而加速的心跳好不容易平息减缓下来,与他一对视,又不争气地突突加快。
她想到刚刚自己的失态,抱着他不撒手的狼狈姿态,满心呼之欲出的尴尬,从脸上连到耳根,蔓延到脖子,烧红了一片。
两头猪最终都被赶进了猪圈,忙了一圈,几个人都累得气喘吁吁。
叶嘉沅最倒霉,不仅被猪赶,还被狗追,裤腿在逃跑时被大黄狗咬住,脆弱的冰丝面料撕坏了一大条,裂缝从阔腿裤的裤脚一直开到大腿根。
好在大黄狗只是恐吓性质地咬坏了她的裤子,没有咬伤她。
这条大黄狗名叫“福瑞”,是王婶家养来看院子的土狗,防止半夜有人来偷猪。
王婶解释,福瑞平时挺乖的,不怎么叫,也不会乱咬人,今天大概是看猪跟在她后头跑,把她当成偷猪的坏人了。“偷猪少女”叶嘉沅满心郁闷没说出口,真的是,这年头哪有猪追着偷猪的人跑的!
她的裤子撕坏了,但勉强还能穿,就是走动要小心些,不然容易暴露大腿风光。叶嘉沅挽起裂开的两块破布在膝盖处打了个结,看起来像要下河去摸鱼。
热心的王婶坚持要赔她一条新裤子,她说不用,可对方充耳不闻,跑进自家屋子里找裤子去了。
当王婶从屋子里出来,乐呵呵地抻着裤腰,把新裤子展示给她看时,叶嘉沅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确实是新裤子,只是,那条裤子大红的底色,布面上的印花都是富贵华丽的花朵,看着像牡丹,虽然只有寥寥几朵,却做出了花团锦簇的视觉效果。
扎眼得很。
如果穿上这条裤子,叶嘉沅怀疑从隔壁山头就能看见自己,像一个花枝招展的活靶子。
王婶边展示边说这是给她的小女儿量身定做的本命年的裤子,绝对是崭新的,一次都没上身穿过,特地从箱底翻出来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