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那一阵纷纷如瀑她以为是天赐惊喜的桂花雨,真相其实是贺凡躲在树上手动摇树枝抖落的,她就心生愠怒,嗓门不受控地略大了些,被他及时捂住嘴,做了个嘘声的手势。
魏满和高涧鸣那边进展正顺利,叶嘉沅也生怕打扰到他们,裴长简捂住她的嘴,她立马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乖乖闭紧了嘴巴。
被他宽大的手掌一挡,挡去了半张脸,她只在他的手掌上方露出一双漂亮有神的眼睛。
裴长简望着这双眸光明洁犹如星火燃烧的眼,犹疑半晌,轻轻开口,向她剖白道:“从小到大,我一直觉得自己想得到什么东西,都要比别人难很多,要付出比别人多很多倍的努力才有可能。”
譬如从前上学时他想要的习题册和模拟卷,想要的公平平等的教育资源,想要的父母和美的家庭,和衣食无忧的生活,想要的走出大山的机会……
在许多人,哪怕普通人看来,这些不过是唾手可得的,可他往昔的每一步,都走得万般艰难。
总算破开路上的重重荆棘,又总有下一个险坑等着他去踩。因而他总是过于小心,唯恐一步踏错,满盘皆输。
遇到她,最初是谨慎且退避的。她和自己是那么不一样,天差地别的两个人走到一起,会走向什么样的结果?
可她最终还是让他心甘情愿地踏上了一条未知的不归路,明知暗坑无数,依旧甘之如饴。
许多话哽在喉头,最后他只是轻声道:“谢谢你,让我这么幸运。”
他在这一刻望向她的眼神充满了深情的眷恋,叶嘉沅也在这一刻隐约懂得了,魏满所说的他用眉目传情是什么样子。
这个男人,不说情话则已,一说起来就这么好听动人,也让她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运的女孩,能拥有他这般深沉而温柔的爱。
叶嘉沅的暑假很快到了尾声,即将迎来她在大学的最后一年。
八月底,队里为她和余丛星办了饯别会,欢送他们暑期实践顺利结束。
鹅贵山的采矿进度远远没有结束,叶嘉沅他们还有未完成的学业,不得不先一步离开。裴长简他们采编队还要陪着地质大队一起,再在山里耗上几个月。
叶嘉沅临上车前依依不舍,在僻静无人处抱着裴长简亲了又亲,酸溜溜地说:“我们这都要开始异地恋了。”
魏满和高涧鸣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他们也刚开始恋爱,却嫌叶嘉沅和裴长简这一对酸得牙疼:“你们行了啊,腻歪也要有个度,不差这几个月。”
被人撞见,叶嘉沅悻悻松开了手,拉着行李箱就要走,却被他一把拽住:“你怎么只顾自己说完?”
他才不管杵在一旁的魏满和高涧鸣,把他们当空气,捧着她的脸,一边细细摩挲着她藏在发里的小巧耳垂,一边挨条叮嘱:“回去好好吃饭,不要熬夜,早点睡早点起,记得起来吃早饭。还有,不许喝酒,你酒品差,我不在你身边,没人盯着你。”
叶嘉沅脸颊肉鼓鼓的,还有未褪的婴儿肥,被他这么一揉搓,捏成了小鸭子嘴,扁扁嘟嘟的小鸭嘴不服气地撅着:“我酒品哪差了?我又不撒酒疯。”
“某人说过自己喝醉了什么都亲。”他扬了扬眉,“如果酒后乱亲人不是撒酒疯的话,你酒品确实不差。”
“你记性怎么这么好……”
她都要怀疑他脑子里是不是存了个录音机,怎么她的每句话他都一字不差地记着。
叶嘉沅回搂住他的腰,踮起脚离他更近,语气软软糯糯:“那你也要答应我,不许抽烟,我不在这里监督你,你要自觉。”
他笑了,低下头,鼻尖对鼻尖地蹭了蹭她,口吻坚定地温声应道:“好。”
看着他们旁若无人的腻歪程度,旁边两个电灯泡自愧不如,识相地挽着手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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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落地,回到岚城,叶嘉沅花了很短的时间就适应回了大城市的快节奏。
临开学前,她拎着从鹅贵山里带回来的大包小包的土特产,回温屏巷探望爷爷奶奶。
恰逢庄柏也在她家,还陪着老人家上了麻将桌。
叶嘉沅进了院门,起初没认出来客厅里背对着她坐在麻将桌边的那个人是庄柏。
男生染了一头亮眼的银白色头发,那发色太过出挑,像活生生从二次元里走出来的人。
她还在想这个酷炫的非主流是谁,怎么会出现在她家,叶奶奶已眼尖地看到门口的小孙女,喜上眉梢,夸张地叫起来:“哎呀,我们宝贝沅沅可算回来了,想死奶奶了!”
叶奶奶嗓门一贯敞亮,这一嗓子,叫得厅中众人齐刷刷看过来。
推着行李箱的叶嘉沅和银白发色的庄柏对上视线,她愣了足足有十几秒,惊得下巴都合不上。
等庄柏搓完一局麻将,她瞅准机会,让叶奶奶找别人组局,把庄柏揪回了自己卧室。
卧室里,她上下左右围着他端详他银白似雪的头发,问:“你有什么想不开的?好好的头发干吗染成白色?一夜白头?”
“啊,你看透了世间红尘,打算遁入空门了?不对啊,那样直接剃光就好了。”叶嘉沅没完没了地自己脑补着。
他手指插入发间,往后一捋,露出与张扬的发色适配度极高的凛冽立体的五官,一脸的无谓:“换换发色,换换心情。”
叶嘉沅小心翼翼:“不会还是为了夏辛吧?”
庄柏瞪她一眼,像是怪她哪壶不开提哪壶,现在再提到夏辛,他的反应却很平淡,不似从前那般执拗:“她都和姓裴的好上了,谁再不放下谁是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