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什么都知道了。
即使都知道了,偏偏就是放不下。
他恨夏辛玩弄他的感情,也恨自己那颗不争气的心,即使说了一万次要放下,再次面对她的时候,还是会第一万零一次地为她心动。
有夏辛帮忙拖住庄柏,叶嘉沅和裴长简得以从广播大厦出来,冷风吹得人打寒颤。
叶嘉沅回望一眼身后的高楼大厦,吐出一口长气:“还好还好。”
她是个心情转换自如的人,眼见危机暂时解除,便高兴地去挽身边男友的手,兴高采烈地问:“我们去哪吃饭啊?”
裴长简低下头,看到她那张嫣然的笑脸,没心没肺的快乐模样,像向日葵一样跟着自己转。
他微微侧过身去表示在生闷气,她却恍然不觉,紧紧挽着他的手臂,小脑袋斜探到他身前,眼睛晶晶亮亮的像小狗,还是一个劲追问:“去哪吃?”
满脑子惦记着吃的小笨蛋。
还是个心口不一的小骗子。
明明说过等他从鹅贵山外派回来,就把他们在交往的事公诸于众,可她仍然在庄柏面前躲躲藏藏、做贼心虚,今天还搞了金屋藏娇这一出。
说一套做一套。
气得他想狠狠捏一把她看起来白净软和、手感很好的脸颊肉。
最好能把她捏痛,给她一个小教训,告诫她下不为例。
可真到伸出手去的时候,他只是用手指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将寒风飘过,凝落在她鼻尖的白白的雪花刮去。
他眉目俊秀,长长睫毛掩住漆黑双眸,将眼底闷闷不乐的情绪都掩了下去,说出来的话仍是无奈宠溺:“你想去哪家?”
“去吃川菜好不好?”她眨眨眼,诚恳地望着他,“我刚在你们公司附近搜到一家评分很高的川菜馆,看着还不错。”
叶嘉沅觉得自己很幸运,找到一个能吃辣的男朋友。
从前和几乎碰不得一点辣的庄柏出去约饭,光是为了“去哪吃”这个问题,两个人就能辩上七七四十九个回合。
-
川菜馆在离广播大厦不远的一个商场里,步行就到,店面沿街,招牌显眼,在渐暗的天色里十分好找。
餐馆不大,一楼是堂食,二楼是厨房,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他们正好是第十桌客人,店里一下子坐满了。
入了冬,没有蚊子,却有一种很小的黑色小虫扑着翅膀往店门口矗立的灯柱上撞,簌簌不止。灯光映在锃亮的瓷砖地面上,照得小小的餐馆如冰天雪地一般,干净简洁而稍显清冷的装修。
暖气打得足,店里很暖和,就是吵,隔壁几桌大概是阔别多年的同学聚会,逼仄的空间充斥着中年男人们划拳喝酒的嬉笑怒骂声。
服务员过来点单时,说在app上收藏打卡店铺可以送自酿的蓝莓果酒。
叶嘉沅一向认为放着便宜不占是傻子,不过她也知道裴长简不喝酒,于是问能不能换成酸梅汤之类的饮料。
服务员小姑娘极力推荐:“我们这款果酒是店里的招牌,度数不高,喝起来甜甜的,还解辣。客人们都喜欢当饮料喝,还有吃完饭特地跟我们买几瓶带走的呢。”
她还要解释,坐在桌子对面的裴长简已合上菜单,客气对服务员道:“帮我们上一瓶吧,谢谢。”
说完,他的目光回落到叶嘉沅身上:“偶尔喝一点没什么。”
他出于保护嗓子的目的,从不沾酒,但是刚才听服务生介绍说蓝莓果酒是甜的,可以解辣,便要了一瓶。
其实他也有口不应心,瞒着叶嘉沅的地方。
比如,他不是很能吃辣,他的口味偏清淡,更喜甜食,只是因为叶嘉沅喜欢重麻重辣,在她最初问他口味的时候,他没能顶住她充满期待的亮晶晶的眼神,顺口应了下来,哪知她如获至宝,此后动不动就拉着他去打卡岚城各家川系菜馆和重庆火锅。
她吃辣吃得上头,而迁就女朋友喜好的裴长简,内心苦不堪言。
这家川菜馆的评分并非虚高,川菜味道正宗,够辣够猛,红油诱人,鲜香麻辣的美食就着甜滋滋的蓝莓酒下肚,让人的味蕾异常满足。
叶嘉沅吃饭很专心,食量也大。
裴长简吃得少,他这顿饭基本上都在喝蓝莓酒,吃一口菜要喝两口缓解。作为店铺招牌的蓝莓酒入口滋味甜蜜顺滑,唇齿间留着绵长清爽的果香,确实好喝,一瓶不够喝,他又多点了一瓶。
这顿饭吃得她很满意,吃到她拍着肚皮嫌撑。
叶嘉沅一吃饱,心情就会很好,还会犯困,整个人像一只午后晒足了阳光的餍足的猫。
结了账,他们走出川菜馆不远,直到身上酒足饭饱的暖意被岚城冬季凛冽如刀的朔风刮散,她裹了裹大衣,掉头想问裴长简冷不冷。
这一回头,一直走在她身边,表现正常的裴长简,人不见了。
裴长简以前从不喝酒,只有她喝醉了找他无理取闹的份,他历来是理智冷静、沉着克制的那一类人,很难想象他这样的人被酒精操控大脑的一面。因此,以前的叶嘉沅也就无从知晓——
原来他这个人,碰了酒,是会发疯的。
-
夜幕降临在岚城的街头,昏沉的夜色里,街道上川流不息的车灯和霓虹,急驰而过,在街边留下绚丽的痕迹。
冬夜还在飘雪,繁华的街景里,那个习惯在新闻镜头前站得笔直、身板挺拔得像小白杨的年轻男人,一反白天肃穆的常态,看到街边的一根路灯杆子就说到家了,贴上去,抱住路灯杆不撒手。
那款蓝莓果酒也就十度左右,对于叶嘉沅来说是小儿科,完全当饮料来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