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显年纪已过四十,这女子年纪却小。如玉心道:庞显今夜果然是要用这俗套的美人计呢,唉,可惜封云并不真在,今夜这旖旎场面叫她一个女人看了也是目不暇接啊,可惜,可惜。
庞显笑呵呵开口:“封将军年少有为,老夫今日见了,也自叹不如啊,日后这天下定是看你们的了!我身后是义女流苏,虽乡野出身,但容貌绝佳,跟着我四处颠沛,白白浪费了青春,我有心请封将军留她在身边做个侍妾,也算她的福气!”
他既要塞个眼线来,还要霸一个翁婿的上风,自然是不管这义女的后路,何况毕竟只是个义女,他日就算闹翻也可舍弃,这人到底是个盐商出身,一肚子的算计呢!
如玉早料如此,装作虽看上此女却不敢收的模样,恭敬回道:“庞统领折煞我,我一介军中粗野莽夫,又已有妻室,怎敢耽误了令千金。”
庞显对流苏使了个眼色,不想这流苏却是个善解人意的温柔姑娘,轻声细语道:“封将军大名鼎鼎,流苏在闺中也常有耳闻,今夜见得封夫人亦风采绝然,我愿做夫人身旁一个伺候丫鬟,只要容我留在二位神仙眷侣身边,亦不枉小女此生。”
她未免太贴心,太懂得察言观色。
见如玉为难,月红起身应声:“怎可这般屈就流苏姑娘?莫说你是庞统领的义女,身份已显赫于我,就论你我二人姿容,我与你站在一起,简直鸭子看天鹅,旁的人也只会将我看成流苏姑娘你的丫鬟呢!”
月红好样的!如玉挠头,只管装出一副妻管严做派,女人的事交给月红办,最是妥帖!
流苏却凄然跪下:“姐姐可是看不上我?流苏本是乡野丫头一个,算什么天鹅,姐姐捧杀我了。我义父待我恩重如山,封将军,封夫人,你们既肯为我义夫居中促成朝廷招安一事,便是我义父与我的大恩人,我能跟随你们左右伺候,是我心甘情愿、理所应当的。”
好一双巧嘴,月红倒处下风了。
彦卿在庭上舞女乐伎中游荡玩乐够了,想起口渴,乐颠颠地跑回,笑问:“这舞女犯了何事?好漂亮的小姑娘,怎这样可怜模样地跪着,看着叫人心疼?”
月红心思一转:“你既然心疼她,还不快扶人起来?”
彦卿看看如玉,他倒乐意搭救一条漂亮性命,乐颠颠将流苏扶起。彦卿本就生得年少俊俏而不自知,又天生懂得怜香惜玉,如此一靠近流苏,动作呵护有加又分寸得体,不免叫流苏也跟着眼波流转。女人最懂女人,月红心细,看出几分异样:今夜这流苏姑娘无非是受庞显指使,只怕若要她自己选,定要选个年轻儿郎,做正头娘子啊!
月红逗道:“流苏姑娘,你瞧我们雾原儿郎如何?”
流苏自知露情,小心打望了一眼庞显,不敢出声。
月红转而一笑,对流苏说,实则也是有意说给庞显听:“我不妨实话相告,他既是我封府家中护卫,也是我雾原军中十分重要之人,不然我夫妇二人何以带他同行?他日后亦定是天下俊才,流苏姑娘你若不想叫我为难,又真有心相伴于我们,何不再考虑考虑?如此,我们也是一家人啊!”
如玉大气不敢出,这等场面,有月红以夫人身份为家中护卫做主,可轮不到她这个男人出声。彦卿在旁,没事人一样,自顾喝酒吃肉赏舞听乐,全然不知此刻自己已被月红发配了出去,哈哈哈哈,谁叫他刚才花蝴蝶一般到处飞舞,可不就惹得这里的女子各个心旌荡漾?也怪不得月红吶!
庞显在见如玉之前,已先认得彦卿,知他与张守正受命同来游说招安一事,想来封云肯将这等大事交办于他,他定是封云重视之人,夙闻雾原帐下收有五位义子,未必不会再有第六个,又或许根本他就是那五个之一!如此,流苏与其以丫鬟或妾室做自己眼线,倒不如做个正妻更加行事方便,又到底还是与雾原可占这翁婿上风,仍然划算,便大笑道:“哈哈哈哈,是我考虑不周,唐突了封夫人!唉,说到底,这等事还是要看你们年轻人自己的心意啊!流苏,你莫须为了义父我而豁出自己终身大事,义父只希望你今生嫁得个良人吶罢了,罢了,你们小儿女们,自聊去吧!”
流苏默默点头,在月红含笑搀挽下,落座在彦卿身旁,主动伺候酒水瓜果。彦卿以为是安排的舞女侍应,又看她可人温柔,为免她再被人责罚,也乐得与她同坐一席。
却不知,在流苏心中,他这坦率大方,便等同于默认接受了她。
同夜,山脚草屋之中。
冬秀从外端进一小碗热酒进屋,喊起宝莲:“小姐,快起来喝碗热酒再睡下。这山脚夜凉,窗户破落,褥子也薄昨夜对付过,今夜可不能再对付了,万一落下寒病”
宝莲却裹在被子里,不肯起身:“冬秀,你自喝了吧。”
冬秀仍劝:“唉呀,小姐,我好不容易找到的,都已经烫好了,你快起来喝口嘛。”
宝莲不愿扫冬秀的兴,缓缓从被子里爬起,夜风又从破窗蹿进来,不免打了个寒噤,喝了口冬秀烫的酒,身子略暖和些,却留下半杯给冬秀,又懒身躺了下去。
冬秀喝了剩下半杯,又自念叨开:“小姐,明日,那个封公子来时,你记得问他带两身干净衣服来,这农家的衣服太丑了,我都不好意思穿出门去还透着怪味呢,真难闻”冬秀年纪小,也不知道事情有多大,还以为能回到过去的日子呢。
宝莲虽自己早知要有今日,却不忍心让冬秀跟着吃苦,在被窝里无力道:“好。你跟着我,受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