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副身躯,他又能跑去哪里,无论走向何方都是死路一条罢了。”萨菲罗斯清楚克劳德最先会去的地方一定是尼布尔海姆的据点,但就算他跑回去又能怎样怪物仍然潜伏于人群,克劳德没有火眼金睛,根本无法改变现状。即使他心急如焚也无计可施,只是在徒增烦恼。
“那副身躯?是宝物也说不定。”杰内西斯跟着萨菲罗斯走了半晌,像做了个决定,状似无意地随口提起。“寻找太岁的委托我跟着去过,不止一次。先前也有成功进入那个洞穴的人,但走出来的人无一例外都被感染成了怪物。你和金毛小子,是唯二保留理性爬出来的人。”
“我还以为你準备继续装傻。”萨菲罗斯停下脚步,决定花费一些时间来听听杰内西斯的解释。
“他们插手了巴诺拉的一切,即使我不说,你应该也已经察觉到了。”
“神罗。”萨菲罗斯毫不意外地应答,效用强大的特制药、稳定的黑市交易,神罗的介入显而易见,毕竟除了他们,眼下没有其他集团拥有只手遮天的实力。投放药物的目的不难猜测,而催生大批半感染者的后果他们想必心知肚明,以萨菲罗斯对神罗的了解,被划为试验场的城市绝不止巴诺拉一处,尚未被波及的尼布尔海姆据点才是奇迹般的特例。
“我不会站在任何人那一边。半感染者越多,临床样本越多,出现抗体携带者的概率就越大。我…想活下去。”
“所以,因为我们活着走出来,你认为我或者克劳德的身体中携带抗体。”
“哦…也许可以这样说有许多人都对你们寄予厚望。”
说什麽傻话,如果克劳德身体之中真的有抗体,那他就不会变成现在的模样。萨菲罗斯眯着眼吸了口气,一想到克劳德就有些不悦,甚至有些困惑。
他与克劳德的路应该是相同,寻找解法是对克劳德有益的事情,只要遵从他的指引,克劳德就有更大的概率窥探到新生,这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西行之路。而克劳德却总走上岔路,不惜与他争吵,也要固执地追寻些终会消散的价值。雏鸟羽翼丰满后总是想飞离巢穴,这是鸟类的天性,也许他该再给予一次宽容和忍耐,又或是另寻个法子,彻底剪掉雏鸟的飞羽。
萨菲罗斯踱步走远,天空之中又一次掠过了一架飞机,向城市边际飞去。
废墟的不远处,一个流民扮相的男人正把玩着手里的金戒指,把先前受到惊吓而逃走的小男孩从阴影中拽出来,提着胳膊甩到了一衆男人眼前。“您看看,您看看。还有这个戒指。”
“这个看着嫩,可以。之前讲好的,拿好滚蛋。”
“唉,好嘞好嘞……我从体育馆摸到这边可费了不少劲,要不再……啊啊啊啊我的手!!!”
“嘁,不行,这就干柴干柴的,没嚼劲,快滚。”
“啊…啊…噫哈…这就滚,这就滚……”
杰内西斯冷漠地站在人群之外,与废墟边缘的墨镜男人对上视线。墨镜男人快速移开视线,扣上衣袍后的兜帽,转眼就从废墟中消失。
要开始了吧?新的演出。杰内西斯抚摸着剑柄,嘴里念诵起诗句。没关系,走了一个人或几个人都无关紧要,这世界上还是有成千上万的故事。
克劳德踩着霜露,马不停蹄地穿过山野丛林,披着月色站在尼福尔海姆据点的路口。据点大门口有两盏吊灯散发着光亮,映得草地和钢制的门板也惨白一片。
一个守卫睡眼惺忪地坐在门楼上,而更往里的地方徘徊着几个巡逻的当值,据点之内一片安宁。克劳德远远望了一眼,预料到自己的突然出现只会扰人清梦,于是绕着怪石嶙峋的陡坡,从另一面的山崖潜入了据点的后山上。
后山中排布着各式供能装置,山顶视野最好的地方还有座塔楼,似乎是个弃置的哨岗。克劳德无处可去,于是砸开了塔楼的门,顺着漆黑又狭窄的过道爬上二层。二层的南面是一排特制玻璃,整片山区一览无余,确实是个监测灾情的绝妙位置。于是克劳德成了山区里的新任了望者,他窝在地上,也不顾衣服蹭了灰,倚靠在玻璃上,沉静地望着据点里的几盏灯火。尽管相隔千米,但对感染者而言不过是一眼望尽。
正面的广场上排布着几张供人透风的椅子,场子的边缘还遗留着一只皮球,不知是被哪个孩子落下的,表皮上留着涂鸦。三个巡逻者正提着灯站在一起,时不时拍拍同伴的后背,让彼此在夜色里保持清醒。
美丽,与那片废墟比起来,实在太过美丽,干净得让他无处下足。克劳德凑近玻璃哈气,热源冷凝成一片雾,让外面的景色也变得朦胧模糊。他用手指乱画了几笔,然后仰起后脑,骤然弥漫的空虚一瞬间钻心刺骨。
就像一只找不到族群的孤狼,在晨昏交界的地带求生,没有方向,切割过去,迷失未来。他在黑暗中绵长地呼吸,皮肤好似在不断地渴求,想找个温暖的围炉蜷缩进去。
其实以他现在的躯体来讲,已经不怎麽惧怕寒冷了,但他还是环抱着自己的双膝,从记忆中汲取着残存的热度,幻想自己被环抱着安抚。漫无边际的思绪越发混杂,虚幻的环抱变得强劲而有力,紧缚到让他窒息,但他偏偏又想从这虚无缥缈的妄念里得到一丝安心,想知道自己被需要着的,无可替代。
“喵——喵——”
一阵清脆而急促地叫声在塔楼外响起,克劳德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保持着双手抱膝的姿势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