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劳德紧张地观察着身前人的反应状况,被克劳德否认的萨菲罗斯像突然愤怒起来,他暴起提刀,对準另一个自己的头颅毫不留情地劈下。刀在半路被拦了下来,克劳德转过身子,把意图再度攻击的萨菲罗斯用力格挡出去。
“你选择了他,真让人失望。”银色长发的男人笔直地看着克劳德,话如寻常般飘忽,却在垂眸间显出複杂的情绪。“你确定自己看透了真相吗?”
“别再蛊惑我了,你不是他。”
确实,如果萨菲罗斯不受伤,克劳德将永远都无法看破真假的边界。这种时候他只要坚信有一个是真的就足够了,只要相信一面真实,那另一面即使再逼真,也都是镜花水月。克劳德决意继续这场战斗,为这被拟造而出虚影送葬。
他和萨菲罗斯打过了很多次,这次则有些不同。萨菲罗斯的下手比以往更加兇狠,眼睛如毒刺一般蜇在克劳德身上的每个角落,留下的痛痒和他划出的刀口一起火辣辣地翻涌,就像是就像是谴责。克劳德不想使用这个词,但在竭力阻挡萨菲罗斯攻击的时候,大脑剩下的算力不能让他找到另一个词组。
“真想看你后悔痛苦的样子,就当给我们这些日子留下个坟冢。”萨菲罗斯没有轻视克劳德,也没有逗弄的意味。他的情绪分外浓重,压着眉头,把武器再次送进克劳德胸前未痊愈的刀口。
“虽然很遗憾但我和萨菲罗斯没有结束。你也认清一点吧。”克劳德因疼痛扬起脖子,半挤着眼睛。
“除了我,还有谁是萨菲罗斯。”萨菲罗斯把刀上的青年向天空甩飞,又动用能力将他狠狠砸向地面。“你总是能让我意外。”
“自欺欺人,从另一个你被感染开始你就应该心知肚明!”克劳德仰躺在沙石堆里,灰扑扑的脸上带着血迹,像个破风箱一样呼哧了好一会,梗着脖子向站在他身边的男人吐了口血沫子。
萨菲罗斯从来是个聪明人,他能嗅出腐鏽的真相,也能把这团灰色物质刨出来,摆在自己眼前。他沉默了相当短暂的一瞬,他蹲下身子,伸手抹去克劳德脸颊上的朱红。“我不这麽认为,你也不该这样想。”
“这是事实。”
“你只是相信了你的认知,我所看到的全部都是存在的,答案不过是个开始。最简单的道理是,我和他谁活下来,谁就是原本的我。拥有一切真实,其中也包括你。”萨菲罗斯说着话,用脚压住了克劳德拿剑的手掌。“这个,是我唯一需要做的事。”
克劳德大口喘着气,他忽然把身子转了个角度,忍着剧痛扭断了自己被压制的胳膊,然后用双腿使劲地绞住萨菲罗斯的左臂。
“!”被钳住的萨菲罗斯立刻反应过来,但此时他已经无法迅速脱身,只能向左侧转身子。他右侧的投影闪过,属于另一人的正宗乍现,斩断了他的右臂,并让他向后翻去。
局势瞬息万变。克劳德断掉的胳膊被释放出来,他强迫自己驱动肌肉,拼命握住了剑柄,并借助翻身的惯性抡起它来,对準萨菲罗斯的脖子砍去。
锋刃划开皮肉,克劳德在最后关头闭上了眼睛。
血早就不算什麽了,但那张脸,那被血花点缀的表情,让他无法从容地看到最后一刻。无关表演与演习,只是用了同一种思维,同一段逻辑,或许是同一种灵魂做出的化学反应。它是假的,却也是真的。那个表情代表了什麽呢?愤怒?憎恶?悲伤?不甘?克劳德第一次变成胆小鬼,只是浅尝辄止了一丁点就苦不堪言,最后还是要装聋作哑。
但好在他做对了选择,地上的遗骸如霍兰德的尸体一样开始冒出黑色丝线,纠缠一番后缩小成了一个像是四足动物的形状。这个形状克劳德有些眼熟,只是还未看个真切,开始变形的头颅就被萨菲罗斯又补了一刀,而后用能力碾压了个粉碎。
萨菲罗斯的胸膛大幅度地起伏,背后的翅膀不断抽动,在轻微震颤中抖落几片羽毛。克劳德更加不安,萨菲罗斯看起来非常痛苦,即使他没有发出明显的抽吸声,暴烈的气场却代替了声音袒露了他的情况。克劳德想带着萨菲罗斯去看医生,男人的瞳孔紧缩着,把试图靠上来查看情况的人群全部吹飞,然后振翅起飞,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蹤。
不不会的,那药一定会起作用的,对吧?他要去哪?克劳德的手僵持在半空,顾不得回答四周幸存者的任何诘问,六神无主地沖进了山林。
他发疯似的寻找,翻着附近的任何一个角落,从细雨绵绵找到大雨如注。
此时的雾不再单纯,密密麻麻的雨滴在地上砸得粉碎,散成无数更加细小的珠子,蒸腾而起后又变成一片水汽形成的帘幕。穿过它们就会沾湿鞋子,打湿头发,克劳德茫然地扶着一棵树干,让雨沖刷着他的一切。
新人类的感染时间不超过3分钟,人类则有3天。克劳德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如果那颗药物对新人类无效,他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什麽。并不是失去什麽就一定会得到什麽,失去就只是失去罢了。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泥巴里移动着,也不再使用能力,只是踉踉跄跄地摸索着上山。他找了很多两人经常一起打架的地方,但都一无所获。他不甘心,又在后山地毯式地搜寻了一遍,意外在山顶发现了一片羽毛。
黑色的,被淋湿了,比寻常鸟类要大上许多的羽毛。克劳德马上把它拾起来,向四周环顾着,终于意识到五十米外正伫立着他一直藏身的了望塔。它是这山中既无人造访,又能避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