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芙裳付过车钱,攥着手机走进别墅大门,想想还是给她回过去:
[刚进门,你呢。]
那边很快有了回复:[晚安。]
这乡下女人哪里学来的啊。
白芙裳大步走进家门,还晚安呢,花里胡哨的。
她在门口换了拖鞋,把高跟鞋摆在门垫,人造革放进鞋柜的最里面。
鞋藏起来,人却没藏,她把今天遇见赵鸣雁的事直接跟昆志鹏说了。
省略了很多细节,比如她穿了她的鞋,她摸过她的腰,她们之间暗涌的许多不可言说。
想把一个人藏起来,不叫人生疑,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彻底暴露。
昆志鹏当然没有起疑,也默许了她们的计划,并提供支持。
以昆家的势力和财力,他们不用向任何人寻求帮助,下面找几个年轻力壮的过来,每天学校门口蹲着,守株待兔。
赵鸣雁也没闲着,隔壁女人回老家去了,她就亲自去找他们打听。
那帮人已经找到新的事做,住在建筑工地的活动板房里,她提了水果过去,忍着熏天的脚臭和汗臭,一口一个哥叫。
“咱们那钱还能拿得到吗?”她找到同乡的一名王姓男子,给他递了包烟。
他表弟也死在沙场,去昆家门口举牌是他组织的,他大概是个什么脾性赵鸣雁心里清楚,他好玩两把,赌债欠了不少。
男人脸庞黝黑,红背心劳保裤解放鞋,满嘴的黄牙,叼着烟蹲在凳子上跟对床的人打牌,一对六狠狠砸在桌面上,“姓张的早跑了,哪儿还有钱!”
“那昆家呢,前阵子他们不是给了,要不咱们再继续闹。”赵鸣雁满嘴都是孤儿寡母的苦,说家里还有个老娘,没了男人这日子该怎么过。
他听得厌烦,“给一回还能给二回?你以为那钱是树叶子这么好得。”
“那我们孤儿寡母的可怎么办呐!”赵鸣雁拍胳膊打腿,屋子里准备开始嚎。
姓王的却突然想到什么,扭过头来问她,“我前阵子怎么听说,你见过昆家那个小姑娘。”
赵鸣雁装糊涂,问哪个小姑娘,然后又“哦哦”两声,“那个小姑娘呀,我在路边遇见她,她迷路了,我就给她送回去。”
“你没跟她家里人胡说八道什么吧。”姓王的问。
赵鸣雁立即凑上去,神神秘秘问王哥你们是不是又有什么好主意,男人挥手隔开她,“老娘们儿唧唧歪歪烦不烦。”
她开始讨好他们,像抓住救命稻草,说我给你们洗衣服吧,话落时已开始掀他们的床铺,翻他们行李,床上床下,四处去看。
要绑架人总得准备些作案工具,麻绳胶带什么的,她像一阵风在屋子里刮,把一股股的臭气从那些盘包浆的黑被窝里刮出来,从西刮到东,又从东刮到西。
能不能找到不重要,他们的反应才最重要。
果然姓王的扔了牌就来扯她,边骂边把她往外赶,她扯着嗓子哭,王哥李哥的喊,说自己命是如何如何苦。
有个小个子男人来劝她,她又趁机向他打听,问工地还要不要人,问工地休息是不是跟沙场一样,说沙场要她,工地应该也要,她要给女儿攒学费。
一直闹到他们锁了门出去上工,赵鸣雁戏终于唱完,也是巧,临走她看见贴在外面的工程值班表,心中暗暗记下,出了工地一路走一路张嘴大口喘,把肺里的臭气排出去。
她相信自己的直觉,给白芙裳发短信说了心里的想法,给出他们可能行动的时间,让她提前做好准备。
很多事明面上解决不了,只能通过一些非常手段,这办法实在有些冒险,但一劳永逸,从加害方变成彻底的受害方,获得正义的庇护,理所当然拒绝曾经受害方提出的一切要求,拒绝谈判。
之后的一个星期,赵鸣雁每天躺在出租小屋里,等白芙裳的短信。
她心里有个很宏大的愿望,每天都在认真梳理,仰面看着天花板上大块青黑的霉斑,已经察觉到人生的大变革在缓缓靠近。
终于,周五下午,距离小学校放学时间半个钟头,白芙裳短信来了。
[抓住了,三个。]
赵鸣雁立即从床上坐起来,此刻她出奇的冷静,按在手机键盘上的每一个动作都准确无误:[孩子没有受到惊吓吧?]
[还好,就在学校门口,我们的人很快就冲上去了。]
赵鸣雁倒在床上,手掌按在心口,后知后觉感受到它的狂跳。
下一次见面很快到来,她们约定在三天后,地点是凤凰路八号昆家别墅。
白芙裳早早在花园中等候,赵鸣雁还是穿的上次那身衣服,她确实没几件能拿出手的行头,除了白芙裳上次买给她的那双小牛皮高跟鞋。
“又见面了。”白芙裳坐在花园里,身后是大片颜色鲜艳的藤本月季,枝头一簇簇开得火红。
但那些花儿都不及她美。
她们怎么那么有默契呢,她也穿了上次见面那条裙子,裙摆繁复,领口低敞,大片雪白呼之欲出。
赵鸣雁走进她,她张开手臂献上拥抱,错落有致的身体陷入另一片柔软。
藤编茶几旁落座,白芙裳给赵鸣雁倒了杯花茶,一块精致的小糕点送进她面前的冷碟里,“说说吧,你将来的打算。”
“我将来的打算……”赵鸣雁奇怪她们怎么突然开始交心。上次是为了说服她,与她达成交易,现在又是为什么。
还有她何德何能就给这女人看上,是因为她的识趣,还是别的。
成年人之间有些话不用说得太清楚,可这是不是也太快了些,这才是她们第三次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