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夫人不明就里,但是她见秦桑和大理寺的官老爷一起,不敢怠慢,立即命人送来了笔墨,然后看着这女子摊开宣纸,慢慢画出一张人脸。
唐以临和梁旭看她画完,脸上都露出惊喜之色。
没想到她除了验尸竟还有这项技艺,虽然画技青涩,但是寥寥几笔,就将李庄的神态和特征捕捉的很准确,而她上午才见了那尸体一面而已。
秦桑画完,将宣纸展在张夫人面前,问道:“夫人你再仔细看看,认不认得这个人。”
张夫人仔细看着这张脸,突然惊呼道:“我认得他,他是给我们客栈送酒的。他右脸上这个痦子,长得和我老家表哥一样,所以我见了两次就记得了。”
三人一听都面露欣喜之色,原来这两人果然是认识的,只是酒贩子给客栈送酒,听起来好像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
秦桑受到了鼓励,又将宋远山的脸给画了出来,可这次张夫人左看右看,仍是抿嘴摇头,说根本没有见过这人。
离开张宅之前,唐以临问了张夫人最后一个问题:“张弘死后,你们家里有贼人进来过?”
张夫人提到这件事还有点后怕:“相公死后的第二天,我哭得下不了床,正迷迷糊糊睡着呢,突然看见房里有个影子,不知在翻找什么。我吓得大喊,把家丁们喊了进来,那人就逃跑了。”
唐以临又问:“房里丢了东西吗?”
张夫人摇头:“可能我醒的早,他还没来得及偷什么。”她突然一顿,思索着道:“不对,丢了一对彩瓷娃娃的摆件。”
唐以临皱眉问:“彩瓷娃娃?”
张夫人点头道:“不过那也不是什么值钱东西,我看过做工挺粗糙,和我给家里枫儿那些差远了。可相公说那对娃娃是他小时候玩的,虽然不值钱但是一直放在卧房的柜子里作为纪念,从不让我乱动,说怕摔坏了。”
丢了一对不值钱的陶瓷娃娃,听起来好像是个无关紧要的细节,连顺天府的人都没留意记下。
可当他们去了李庄的家里,听李夫人回忆起,家里也丢了这么一对彩瓷娃娃时,这事就变得越蹊跷起来了。
待这两家人都问完了话,几人走到长街之上,唐以临抬头看着天,沉着面色轻声说了句:“好像要下雨了。”
秦桑轻叹了口气,明白唐以临为何心头不快。
这一趟他们虽然问出些东西,似是将阴云拨散一些,可云层后面并无晴空,反而是更深的霾雾。
几人上了马车,唐以临似是已经疲惫至极,靠在晃动的车厢上,沉声问:“你有什么想法?”
梁旭正要开口,突然意识到,少卿大人这句话是问金姑娘的。
而秦桑已经沉吟着开口道:“张弘和李庄身上确实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们都是在十年前进京做生意,而在这之前,没人知道他们做过什么,怎么攒下的银子,好像一片空白一样。这些年,他们一个开客栈,一个卖酒,顺理成章地保持来往。可他们的夫人并不认识对方,说明他们刻意隐瞒了对方的身份,并不是生意伙伴这么简单。”
她顿了顿,又道:“还有一件奇怪的事,是那几只瓷娃娃,为何他们都有留着几只不值钱的瓷娃娃,还偏偏在他们死后失窃。不知道这些娃娃究竟藏着什么秘密,他们的死是否和它们有关?”
唐以临轻吐出口气道:“你说的没错,还有件更棘手的问题。”
秦桑点头道:“没错,就是宋远山。他好像同这两人毫无关联,却被人用同样的手法杀死,死后又被抛尸山野,所以我有种直觉,他的死才是此案的关键。”
唐以临手指在膝盖上轻敲,渐渐陷入了沉思,过了会儿突然看了眼车窗外,问了句:“现在什么时辰了?”
梁旭连忙回道:“大约是申时了。”
唐以临叹气道:“我要先去办件事,明日咱们再去趟玉枕楼,会一会宋远山那位相好的夕娘。”
等唐以临在巷口下了车,梁旭笑着给秦桑倒了杯茶道:“看你刚才对着少卿大人说了这些话,连口水都不敢喝。”
秦桑一脸感激地看着他,第一次跟着大理寺办案,说不紧张是假的,她奔波这一天,确实没喝过几口水,没想到这位寺丞大人这般和善且细心。
于是她连忙道谢,然后不客气地接过茶喝了,这时突然听见梁旭感叹了句:“唐大人又要去杜侍郎府了吧。”
秦桑垂着头,听这话一口茶差点喷了。
她赶紧把茶咽下去,努力让自己呈现若无其事的模样,似是随口问道:“是很重要的事吗?”
梁旭一听她问,立即露出八卦神色道:“这事说起来可真的有趣。昨儿晚上,吏部的杜侍郎家遭窃了。”
秦桑眨了眨眼,假装不明白的模样。
梁旭继续道:“据说那贼人晚上埋伏在他家两天,不偷金银,只偷冰窖。”
“冰窖?”秦桑这次可是真吃惊了,瞪眼问道:“你说他家被偷的是……”
“没错,是冰块!”梁旭一脸兴奋,压低了声音道:“更精彩的还在后面呢,据说杜大人还被贼人给打晕了蒙上面仍在冰窖里,家丁进来的时候,一看他黑衣蒙面,以为是贼人呢,上去就打,虽然杜侍郎及时喊出自己的身份,还是挨了几棍子!”
秦桑想着杜世元当时被打得狼狈模样,忍不住就想笑,可她还是努力压下嘴角,痛斥道:“这贼人可太可恶了!”
“谁说不是呢!”梁旭附和着道,可他一脸看热闹的表情,并不像为杜世元惋惜的模样。
“冰块虽然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但是杜侍郎挨了棍子,家里又没了避暑之物,气得连夜找到大理寺,让少卿大人一定给他找出贼人,好好惩罚一番。”
秦桑回到自家小院时,还想着刚才梁旭对她说的这番话。
不偷金银只偷冰的贼人,可真是太奇怪了。
抬脚走进院子,她现银枝正一脸兴奋站在外面,而成安则来回搬动着几个罐子,有的搬进房里,有的存进地窖。
她好奇地上前去看了眼,现里面装的竟然是冰块。
银枝看到她回来,立即激动地道:“姑娘你回来了,咱们家今日可遇上奇事了!上午我本来正在房里照看张嬷嬷,突然听见有人在院子外问:有没有人想要买冰?”
秦桑瞪大眼,冰块是富人家才有的稀罕东西,谁会大费周章弄到这种穷乡僻壤来卖。
银枝继续道:“我试着问了价格,竟然还挺便宜的。他们说冰块就存在马车里,原来的买主找不到人,如果放久了就化掉了,既然走到这儿了,就半卖半送给咱们了。”
小姑娘说的眉飞色舞,秦桑却觉得这事怪异得很。
这世上会有这么巧的事吗,杜府刚刚丢了冰,就有人运冰来这里叫卖。
于是她看向始终沉默忙碌的成安,走过去问道:“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