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她今天怎么老讲这句话?“回到最初的问题,你真的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原谅他吗?”
他用力一敲木板上的钉子,面容是打一谈话便屹立不摇的冷冷的表情、冷冷的音调整,问道:“你希望我原谅他?”
“当然啊!”
他深黝的眼睛定定注视她一会儿,“好。”
敲门声轻轻响起。
“谁?”
“是我,衣岚。”怯生生的声音隔着木门传入,几不可闻。
门内有片刻的沉默,“进来。”
咿呀一声,木门应声而开,柔美温婉的女子跨进门内,沉鱼落雁的面容上漾着一朵娇羞的芙蓉笑靥,眉眼间却带着抹不去的轻愁。她小心翼翼端着托盘,莲步轻移走向书房内不曾抬头看她一眼的俊朗男子,“我……熬了点冰糖燕窝,你……要不要……尝尝?”
生怕一动就会洒了整碗甜品似的,她站定在距男子三大步外,睁着一双翦水秋眸痴恋的望着他。
男子专心研究点算着桌前的帐册,过了半晌才模糊的说了声:“搁着吧。”
“是。”女子闻言提着一颗心把精致的瓷碗放到桌上,动作依然是谨慎又羞怯。
放下碗后,她又退回三大步之外,本来这时候她就该出去了,但今天她有件重要的事必须当面跟他说。成亲半年以来,他不曾在新房以外的地方找过她,甚至在他们新婚三个月后他才偶尔踏进新房,有夫妻之实后他也未曾在新房待过整晚,总是在行房过后离开,留她一个人垂泪到天明。
她只能趁每天替他送点心的时候多看他一眼,即使她知道,他其实不曾吃过她送来的点心。
望着他坚毅而专注的面容,她痴迷的忘了要说话,可不可以就让她这么看着他?可不可以就让她这么假装幸福快乐?即使不言不语也可以想象到地老天荒?她总会猜想,他是否真的知道她的名字?是否真的记住她的长相?是否真的愿意承认他又有了一个妻子……
她明白他对前妻的恋慕,每每当她注视他,总会在他严峻的表情中察觉到落寞与对亡妻的思念,那令她心疼——心疼他,也心疼自己。他从未正眼看过她,仿佛她不曾存在。
“还有事吗?”不经意扫过,发现她还站在房内,男子冷淡的问出声。
“啊……”她回过神,慌忙道歉,“对不起……我……有件事……”
“说吧。”他稍微分一些心神听她说话,但眼睛依然放在帐册上头不曾移动。
深吸口气,命令自己不可以在开口时颤抖,“我怀孕了。”
握笔的手停了下,然而连表情都没变过的,他又将注意力转回公事上,就在她几乎以为他没听清楚她的话,他淡淡说道:“我知道了。”
她是被吓醒的。
自床上弹坐起身,夏葵回想梦境中女子的模样……是她?是她。是她!
更可怕的,那个男子是——龙玄骥。
这意味着什么?说是梦境,其触动与感受却是真切万分,连她醒了都还可以深刻体悟到那种永远不受注意的心痛,那种天生的怯弱,以及无能为力的心慌。
某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慢慢在脑海凝聚,像极了用尖长可怖的指甲刮划过黑板,刺耳的单调钻入骨髓,啊,真令人毛骨悚然。
☆☆☆
“你怎么了?”龙赤骥一进到餐厅就见夏葵倒趴在桌上动弹不得,吓得他赶紧奔到她身边察看。
“你可千万不能出事呀!不然也得等我把早餐准备好再昏——啊!”亮晃晃的汤勺准确无误的顶住他帅气的下巴,制止他再继续张口叫嚷。
“你这红乌鸦,要叫到别的地方去。”夏葵懒懒瞪一眼他依然笑得皮皮的俊脸,又趴回桌上。
“你又没睡好啦?”龙青骥神清气爽的走进餐厅,看见夏葵的模样,似笑非笑的说道。
这两个吃白食的混蛋!夏葵懒得用嘴巴,只好在心里骂着,相处多日,她已了解这两个人根本不懂“同情”二字要如何写。自从龙青骥和龙赤骥得知她每天煮三餐后,便在早晚餐时间固定现身松居,像强盗似的掠夺搜括她儿子的食物,龙赤骥更是厚颜无耻的直缠着她要,不得已,她只好多准备一些填塞他们的胃袋,以免被缠功一流的龙赤骥烦死。
“哇!”炉火前传来快乐的赞叹:“今天吃芋头排骨粥耶!我最爱吃粥了!”
夏葵闻言机械似的直起身,走到炉火前拿过龙赤骥手里的锅盖重新盖回,挥动手赶开他,“去去去,别在这里碍事,我可不想在粥里吃到你的长发,芋头还没烂透,你这一掀锅盖又要多等五分钟才能吃了。”
“嗄?”龙赤骥懊恼的低叫,垂涎的闻着芋头松香的味道,仍不肯离开炉火边。
夏葵懒得理他,看了看火势,握着汤勺又走回桌前坐下。
龙青骥坐在她对面,自在闲适的摊开桌上的报纸翻阅,随口问道:“你儿子呢?”
“已经出门接受武术与体能训练了。”说到这个她就有气,“真不晓得你们龙家是干嘛的,一个才十一岁的小孩就要他每天训练这训练那,要他当无敌铁金刚也不必这样啊!”她半趴在桌上叨念着,可怜她昨晚没睡好,再义正词严的话说出来都有气无力。
龙青骥没答腔,仍是一脸讨人厌的似笑非笑。
夏葵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严肃看向龙青骥,“我问你,我儿子是不是打从懂事起就很孤僻,有什么心事都不会对人说?”
“没错。”龙青骥的眼睛没离开过报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