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杨早已经回去了,令娴便与梓安两人在小饭厅边喝茶,边等着送饭菜上来。为了赶进度,近两个月来这种情况并不少见,初时劭行一定要陪令娴,就算已经吃过晚饭,也会待在饭厅里等妻子出现。因为梓安“嗷嗷待哺”之类的嘲笑让他有些难堪,后来也就渐渐地没这么频繁出现。
梓安拒绝仆役的服侍,亲自帮令娴盛好饭,又低头挑着吃掉菜肴里令娴不喜欢的几样配料,加上平常在账房里斟茶倒水嘘寒问暖,这种过分的殷勤已经维持了一个多月,令娴从开始困惑不解,到了现在基本习以为常。她不知道梓安的个性,以为此人天生热心,仆役们却是明白这位表少爷平时有多倨傲的,耳语便在私下里流传开来,有一回两个丫鬟添油加醋叙说时被素宛逮到,狠狠责罚了之后,就没人敢再多言。素宛暗示令娴注意分寸,又提醒劭行看好媳妇,一个是茫然听不懂她的意思,另一个则斩钉截铁地说绝对不会怎样,把这位刀子嘴豆腐心的大少奶奶气得不行,索性再不管他们了。
吃晚饭,梓安又说要送她回房,他是第一次提这个要求,令娴奇怪地道:“最近世道不好吗?”不然以前她独自回去从未遇上小偷什么的,而且从饭厅到西院实在说不上远,为什么突然说要送?
梓安嘴角隐隐抽搐了下,硬着头皮道:“是听衙门的朋友说出了些事。”
“那就麻烦表弟了。”其实她是不觉得会有什么意外,既然人家这么热心,也就盛情难却。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商行的事,走过小小的拱桥,来到一座假山前,远远望去主卧室的蜡烛已经点起,窗户上不时闪过四六忙碌的娇小身影。
梓安突然站定,令娴停下脚步,不解地问:“怎么了?”
“表哥与表嫂并不同房?”
令娴吃了一惊。西园中晚间不留别的仆役,四六口风紧,这件事怎会被梓安知道?而且,他的口气明显不怀好意,和平日的做派大相径庭,令娴拿捏不准,因而谨慎地道:“这不是表弟应该过问的事吧?”
“叫我梓安就好。”梓安向她跨了一步,两人相距顿时不过一尺。
令娴蹙起眉头,往后退了两小步,“明明是家里亲戚,我特地叫你名字做什么?”
梓安开始怀疑这个表嫂并不如他所想象地那般聪慧,不过还是将准备好的说辞搬了出来:“我听说,表嫂婚前也是个风流人物,这样独守空房,劭行表哥也未免太不懂怜香惜玉了。”
令娴笑道:“我这些天忙得不可开交,独守空房的应该是劭行吧。”
“哦?原来是表嫂太过忙碌,才使得晚上无法温存?”梓安说着又上前一步。
令娴要再退,却已经靠在了假山上,她有些不悦地道:“你能不能稍微往后走一点?这里这么安静,你说话我听得见。”
“对啊,夜深人静孤男寡女,要是让劭行表哥看见我们这副样子,你觉得他会怎样想?”梓安将手搭在令娴头顶不远处的山石上,确定暗淡的月光可以让令娴看到他脸上的邪气表情。
令娴盯着他瞧了良久,讷讷地道:“你不会……是在勾引我吧?”
梓安脚上猛然打滑,稳住身形,咬牙切齿地道:“你不会是现在才知道吧?”
令娴困惑了,“你又不喜欢我,为什么要勾引我?”
梓安剑眉一轩,道:“你怎知我不喜欢你?”
“我想你应该喜欢更加娇弱一点、会让人想保护的女孩子。”令娴说得笃定,其实只是想着戏文和小说里的情节瞎掰。
“你知道了什么?”梓安眼神变得险恶。
令娴半点没被吓到,这里是她的家,叫一声徐劭行就会冒出来,梓安又不可能杀人,有什么好怕?这一问反倒让她有了探究的兴致:“什么是我应该知道的?”
看来这女人是想先摸他的底牌,梓安无所谓地道:“比如说,姨丈两个儿子没用,江山是我在替他打,我想和你联手,把他家的产业弄到手。”
“你当真?”看到对方肯定地点头,令娴笑起来,“公公是老狐狸,既然放手用了你,自然有牵制的把柄。他也不是喜欢丢脸的人,既然会放心让你与我共处一室……他手里有你想要的女人?”
梓安端详月光下这女子平凡的笑脸,忽然意识到自己要与她谈合作,太过轻率。
令娴看他不答,开玩笑地道:“还是你喜欢男人,公公以此牵制你?”
梓安阴恻恻地道:“你说呢?也许我心仪劭行表哥?”
令娴瞪大眼,梓安被她打量得全身不自在,正后悔回应她这么无聊的揣测,却听她说:“不合适。要不和大哥好了。”
忽然回廊那边传来“噗”的一声喷笑,两人一起望过去,只见昏暗的廊灯下,一个黑黑的东西在长椅后面晃动。
梓安与令娴对视一眼,示意她站在原地,自己则大着胆子走过去。没多久就听他一声惊呼:“邵行表哥?!”
令娴一听也疾步过去探看,只见自己的丈夫坐在长廊上,手里拿着毛笔,腿边摆着砚台,写满字的白纸散落一地。
劭行朝两人无辜一笑,道:“你们说的话很有趣,我在记下来。”
帮忙
令娴当机立断,将原本是“密谋”与“偷听”的“外景”换到厅堂之内,三人围坐在小圆桌边,徐劭行与梓安对视,都觉得场面有些诡异。
见令娴一直瞪着自己,徐劭行有些心虚地解释:“我出来看你回来没有,刚巧你和表弟在说话,本来想出声,但是你们谈兴正浓的样子,不好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