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邻县的地下赌场与这青山镇的赌场有些往来,他前脚刚进门,便被人认了出来,当场抓了个正着。
“人眼下还在赌场扣着,那边的意思是,叫他亲朋在十日内尽快将欠债还清,否则……”
贺枕书问:“否则怎么?”
孟怀瑾叹了口气:“否则,便要打断他一条腿,逼他签下卖身契。”
这倒是赌场的惯用手法,还不上债,便卖身给赌场偿还债款。赌场内有许多伙计打手,都是这样受困其中,永远任人摆布,失去自由。
可周常欠下这么一大笔债,莫说是阿青自己,就算有他们帮忙,短期内也是还不上的。
但要是就这么放着不管……
贺枕书道:“我会去与阿青商量,多谢孟先生告知。”
孟怀瑾点点头,又道:“还有先前阿青公子状告丈夫时常在家中对其打骂,里正大人已查明确有其事,不过……”
他顿了下:“仅凭这些,恐怕还无法做出判决。”
这在贺枕书的预料之中。
这世道就是如此,男人若想休妻,无需任何理由,一封休书即可。而妻子想与夫君义绝,必须是夫家犯下了极大罪过,比如谋财害命、不忠不孝。
就算真有打骂,只要没有闹出人命,至多派两个官差不痛不痒呵斥一番了事。
这些事阿青应当也心中有数,否则,他怎么会拖到现在才去状告官府。
原本,周常不辞而别是个好机会。
若那人不再回来,时间一长,官府便能直接判处两人断绝关系。但如今,周常被找回来了,就算他最终没有还清欠债,那些欠款也会以卖身契的方式相抵。
某种程度上,状书上所状告之事都已得到解决。
贺枕书沉默不语,孟怀瑾瞥了他一眼,垂眸饮茶。
他方才说的话并不完全。
赌场那边的事他不大好管,可是下河村那双儿想与夫君断绝关系,却并不难。这案子里正大人当初只是随意看了一眼,便全权交由他处理,在青山镇这种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就算是杀人害命,都有周旋的空间,何况只是个夫妻决裂的案子。
真相如何并不重要,孟怀瑾只需草拟个文书,让里正大人签字盖章便是。
事实上,那文书孟怀瑾前两日便已经拟好,不过在找里正大人签字前,他又有些犹豫。
下河村那双儿着实可怜,帮他这一把倒不是不成,只是……在官场待久了,总是免不了权衡利弊,计算得失。若是遵循律法之事,他自然愿意秉公处理,但现在并非如此。
没人乐意做拿不到好处的事。
就算是要卖人情,也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就卖了。
总归得讨要点什么。
比如,借机会和面前这小双儿交个朋友。
孟怀瑾心中思索着如何隐晦表达出自己的意图,却听后者道:“本朝律令在前,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再回去与阿青想想办法,就不劳烦孟先生了。”
语气一如既往客气疏离。
孟怀瑾:“……”
哪怕多求他两句,让他通融一下呢。
“劳烦说不上。”孟怀瑾轻咳一声,“贺公子要是……总之,事情并非末路,在下还能再想想办法。”
贺枕书疑惑:“还有办法吗?”
“有……应当有吧。”少年眸光澄澈,孟怀瑾一晃神,险些说漏了嘴。他低头抿了口茶,掩饰有点烫的侧脸,“总、总之,在下会尽力而为。”